灵魂的转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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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2/15 13:47 新浪文化 | ||
作者:潘瑶菁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我又是谁;如果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那么,尘世间空空荡荡,我又该往哪里去? ——题记 妈妈,我不可以告诉你,其实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想你。 慵懒的阳光蛛丝般丝丝缕缕地牵扯在我们之前,尽管我们相隔得那么遥远。你知道的,外出求学,我是多么的不愿意。 我是那么害怕离开你,一如你那么害怕失去我。深深地记得我儿时四岁那年,竟然不知好歹地爬上阳台去收肚兜,失足从上面摔了下来。你当时在厕所,来不及拉上裤子便跑出来,紧紧地把我箍在了怀里,嚎啕大哭。你看着哭得比你更不要命的我,破涕为笑。你说,还好,还会哭。没有摔死。 每当考试考得不好,你总说,我的女儿竟然会算术,还会写作文。我们都以为你摔笨了。我很得意地哭了起来,你说,还好,还会哭。 又开始想家,和家里的母亲。我望着教室混沌的窗外的朵朵浮云,一下子被阳光刺痛了眼睛。窗口插着的你自己做送我的风车,在风里摇摇晃晃地打转。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你做的风车,看着它在风中那畸形的自由。我又看着别的孩子长长的线牵着的风筝,问你,妈妈,风车会不会也像风筝一样飞走?你笑着说,不会的。一定不会。为什么?我狐疑地问。 你指着风车的转轴,说,因为它。风车的翅膀被拴在了这里。它飞不走。 我儿童时最多的财富就是风车。我有好多五花八门的风车,都是妈妈做的,让别的小伙伴都看傻眼了。即使是一张白纸,你剪剪粘粘,再随处去找一根小木棒来,都可以做成那么灵活那么可爱的风车,更别说那些颜色鲜艳的红纸绿纸、金光闪闪的锡箔纸了。 倚在走廊上,我总拿着那个水蓝色的风车,看它的舞蹈,就仿佛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的那张最后还是没有写的纸条。 在外头的人想家,几近疯狂。看见一点点和家乡类似的东西,都会牵扯起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那次,我才刚刚在外面过一个人的生活,哭着嚷着在电话里对你说:“妈!我要回家!”你哽咽着说:“女儿,妈妈也想你。别怕,妈妈今天就来看你!” 结果那天,我望酸了脖子,你还是没有来。我愤怒地憎恨着失约的你,一晚上都在掉眼泪。 第二天起来,传达室的老爷爷通知人来叫我,说传达室里有我的东西。我跑到那儿。我彻底震住了。一小盘已经剥好的石榴粒安静地躺在一个水蓝色的风车旁,在朝阳下像钻石一般璀璨,还有大大小小的零嘴。我不知道妈妈剥了这么多石榴粒要费多少功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花钱去买这新上市贵得要死的石榴。妈妈的指甲,该涩黄了吧。 原来,你从乡下一路转了很多车到学校,却已经很晚了。学校关起了门,守卫看着妈妈的寒掺样,怎么也不放人进去。你只好留下东西。你想留下纸条,告诉我,女儿别怕。妈妈一直在呢。可是你刚写了几个字,就被门卫嘲笑了。这么难看的字,你就不会写好点吗…… 你没有说话,揉了那纸条,随手拿起广告纸,便折了一个风车。那个转轴,是一张卷曲的十元纸币。 我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刚拨了个“8”,却再也没有力气拨下去。电话那头“嘟嘟嘟”地有节奏地响着,提示我继续拨下去。终于,它不耐烦地变成了“嘟——”的长音。一刹那,我泪如泉涌。 妈妈,女儿还是那么没用。女儿怕说着说着又哭了,让你担心。 白云苍狗,春节就到了。节日的喜庆比不上家里一家人团聚的欢欣。欣欣然地回了家,我还见到了年迈的外婆。我的妈妈的妈妈。只是,一向干练的她竟然有些老年痴呆。在年夜饭上,大家觥筹交错,格外喜乐。 有一盘菜是炸糯米甜年糕,是包装好的,盘子下还垫着包装袋里赠送的一片花纸,分外精巧。忽然,众目睽睽下,外婆偷偷地扯出那张花纸。大家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扒着饭。饭后,外婆走到正在洗碗的妈妈旁边,扯了扯她的围裙。妈妈回头,看见了一架精美的风车。正是那张花纸所做。外婆得意地摇晃着风车,硬塞给妈妈。 妈妈情动下抱住了外婆,泣不成声。两个都会做精巧的风车的妈妈就这么抱在一起。天与地,皆怆然。母亲对儿女的情感是最单纯的,外婆什么都忘了,就是没忘做风车逗女儿开心的技巧。风车旋转的方向,是爱的方向。 风车没有了它的转轴,就会支离破碎,再也不可以飞舞。如果用禅语来讲,是死掉。 而我如果没有了妈妈,也会死掉。因为,你——妈妈是我灵魂的转轴。 你轻轻地摇头,妈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只要你会哭,还好,还会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