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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橄榄树

http://cul.sina.com.cn 2006/02/19 21:50   新浪文化

  作者:徐先梅

  (一)

  十年前,母亲流着泪对沉浸在爱河里的我说:

  “儿啊,出门一日难,不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好吗?”

  十年后,我流着泪对长眠于地下的母亲说:

  “娘亲,你在那边还好吗?”

  (二)

  十年前的六月,浪漫的大学校园,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味道。他轻柔地对我说:“贝,陪我一起走天涯,好吗?”我低头不语,耳畔传来老狼深情款款的歌声:“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喜欢和我在一起……”

  浙江,天堂,断桥,残雪……

  明月,清风,大海,小舟……

  我该如何选择,一边是我至爱的恋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三)

  母亲出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和那个年代出生的所有母亲一样,母亲平平淡淡、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辈子,守着她的几亩田地,养着她的几对儿女。在我们农村,有这样一种说法,人的一生中,三十六岁是道坎。相信命运的母亲听一位会看相的老爷爷说:如果母亲三十六岁不生个女儿,就很难跨过这道坎。我的降临使母亲的生命得以延续,母亲不只一次地这样对我说。

  小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逢人便说,我是她的“贴心小棉袄”。记得我那扎着红头绳的马尾辫已经拖到屁股后面很长很长了,母亲从田地里回来,还时常把我搂在怀里,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啃着我又白又胖的小手臂,香香地说:“我的小棉袄,我的小棉袄。”这舐犊情深的母爱,我怎能不应该天天守候?

  (四)

  我知道,风筝终究要飞上蓝天,我终究要学着自己慢慢长大!

  浙江,天堂,断桥,残雪……

  我的爱,我会陪你一起走天涯。

  ……

  (五)

  携着爱带着梦,踏上了异乡的土地。初来乍到,人生地疏,陈旧的校舍,狭窄的街道,与梦幻中的天堂相去甚远。不通的语言,不同的饮食习惯,无异于将我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国

  度。

  面对这一切,头一次看到他流泪了,可他随即偷偷地拭干泪,拍拍胸脯,微笑着对我说:“贝,有我在,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知道他是在给我依靠,给我温暖,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力量。

  为了他偷偷拭泪的一刹那,我决心一生为他守候!

  可是母亲……

  天上的月牙,似母亲淡淡的微笑,很明朗,也很甜美。

  冰心老人曾祈求造物主,赐给她一个极乐的容许:

  “我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在小舟里,

  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

  明月,清风,大海,小舟,母亲和我。这一切对我来说,仿佛只是一个童话。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我也要学着自己慢慢长大。

  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母亲,是你吗?

  (六)

  从此,一根长长的电话线,连接着我和母亲彼此的思念。电话的这头是我,那头是母亲。

  “妈妈,身体好吧!”

  “好哦,你们工作好吧!”

  “还好……”

  这样的话,不知重复过多少遍,可是我和母亲总是说不厌。一个“好”字暂且化解了彼此的思念,一个“好”字温暖了彼此的牵挂。

  可是,就在我来到浙江的第三个春天,母亲不幸得了重病。母亲怕影响我的工作,一直没有告诉我。1999年夏天,我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风尘仆仆地回到母亲身边,刚到花甲之年的母亲竟然拄着拐杖,晃晃悠悠地出来迎接,我的眼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母亲亲着我的儿子,犹如当年亲着我白白胖胖的小手臂一样,笑着说道:“都是做妈妈的人了,还哭,医生说没事的,还可以活一二十年呢。”母亲说得很轻松,就像没事人一样。

  第二年的八月二十六日,我的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弥留之际,几乎没有任何思维的母亲,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几个字:“回……来……回……来……”可那时的我,她最宠爱的贴心小棉袄,却在遥远的异乡,穿梭于茫茫人海中。

  (七)

  “儿呀,我已经不想你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母亲淡淡地说。

  我不语,我想:也许她是在自我安慰,也许她是因病痛的折磨和没有休止的思念,母亲的心已经麻木。

  “我只是突然看到一个很像你模样的姑娘家从门前的那条路上走过,我的眼泪会一下子涌出来。”

  家门前是母亲辛苦经营了一生的菜园,菜园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母亲留下的脚印。菜园的尽头是一条小路,小路上经常有行人从那里走过。

  病后母亲行动不便,她只能坐在老屋的门边,遥望小路上匆匆走过的人们,寻找和女儿相像的影子!椅子边是她的拐杖,还有一条陪伴她的小黄狗。

  我背过身去,偷偷地拭泪。

  “幺儿,你在外面是不是也像那个小牛仔一样,想我的时候就这样‘哞哞’地叫哇。”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笑出声来了。母亲笑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我强忍着泪水,微笑。

  邻家养了一头母牛,母牛生了个小牛仔,每当母牛外出干活的时候,小牛仔就会“哞哞”地叫,那声音很孤独,很无助,也很凄凉。母亲听到小牛仔的叫声,曾这样问我。问我的时候,她安详地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

  我知道,只有当一个母亲,因极度思念自己的儿女时,才会生出这样的联想。

  从此,我很害怕听到小牛仔的叫声。

  “宝儿,你不要像糖一样的粘着我,你走了之后我会很不习惯的。”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复杂,有点嗔怪,有点幸福,也有点无奈。

  是啊,女儿在身边的时候可以尽情地感受这份相聚的幸福,女儿就在眼前,可以看得见,抓得着;女儿走了之后,看到的只是幻影,抓到的只是空气。对于一个受病痛折磨的母亲来说,那遥遥无期的等待又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

  以上是母亲最后留给我的几个生活片断,那时候,我静静地靠在母亲的身边,母亲肿肿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母亲幸福而双心酸地享受着贴心小棉袄给她带来的天伦之乐。

  “娘亲,你在那边还好吗?”

  (八)

  诗人说:母亲在哪,家就在哪!

  而今,老屋门前的那片菜园已是荒草丛生,老屋的门边再也没有寻找女儿影子的母亲!

  我的家在哪里?

  ……

  也许,我们都是浪迹天涯的游子,为了生命中的橄榄树,流浪远方。

  母亲,你就是我生命中追寻的那棵橄榄树吗?

  明月,清风,大海,小舟,还有母亲和我……

  一个遥远而又切近的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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