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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因爱而驻足

http://cul.sina.com.cn 2006/02/21 01:25   新浪文化

  作者:王春燕

  题记:“有祖辈的孩子是块宝。”在偌大的世界里,我们可能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对于祖辈,我们就是天边那抹亮丽的彩霞,俯首低眉,缀满他们黄昏的天际!

  六年前,奶奶七十五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如其来的电话总让我有着吉凶未卜的忧虑。有太多的亲人让我牵挂,我不奢求他们带给我接二连三的喜事,只求他们平平安安——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电话中传来父亲悲伤的声音:“你奶病了!脑血栓!”一路狂奔到了娘家,我的眼睛一定红肿如桃了。奶奶昏迷着,我泣不成声的悲伤换不来她一个眼神。左邻右舍、远亲近亲围在床边,听他们说奶奶已经昏迷一天了,好在她没有摔倒。昨天奶奶说有点头晕,爸妈便让她躺在床上了,躺下后就这么不省人事。

  有时想来,生命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我知道脑血栓意味着什么,我的姥姥在一次摔倒后再没有醒来,她也是得了脑血栓,去世时也是七十五岁。

  在郑州人民

医院心脑血管科实习的表叔(奶奶的侄子)赶回来了,他说奶奶的病只能就地治疗,心脑血管的病做检查也需要到省城郑州去, 当地查不出什么的。已逾古稀的奶奶已经不起这翻折腾。我默默地祈祷上苍,让奶奶苏醒过来。

  作为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出生的中国妇女,奶奶一生真是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悲苦。爸不是奶奶的亲生儿子。天灾人祸,奶奶的两个孩子都过早地夭折了,然后才从邻居家抱养了爸爸。为了我和弟弟的学业,奶奶和爸妈一样付出得太多。我身为教师,收入微薄,无力言孝;弟弟还在南京大学读研。爸妈年轻一些,还能够在儿女的守护下颐养天年,可奶奶……她如果就这样撒手而去,我和弟弟会遗憾终生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读到这句话时,我脑中浮现的总是奶奶裹成畸形的小脚、深深浅浅的皱纹。

  表叔说,奶奶如果能挨过七天的危险期,她最终会醒过来的。从她舌头的血脉看,血栓应该不重。家里成了临时的医院,表叔是医生,爸负责买药,我和妈是护士。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日子如往常一样流失着,我守护着奶奶,量体温、喂水、喂饭……表叔说一定要保持她消化系统的畅通,如果服侍不周,任何一个小的差错,都可能让这些天的抢救化为一场空。奶奶已挣扎了六天,除了每天三下两下的本能的吞咽动作,她有时也会睁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但她没有知觉,即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肌肉注射她都毫无反映。她脉搏微弱,脸上没有了我熟悉的皱纹,而是虚黄的光、浮起的肿。每当她的温度低至35℃,脉搏似乎要停止,表叔就慌张地为她注射强心剂,我和爸不忍去看,躲在一边默默流泪。大大小小的药瓶已经堆积了几箱,溶解血栓的、补充水分营养的、保持酸碱平衡的……表叔说奶奶太受罪了,他都不忍心再注射下去了;如果真的不能活过来,不如让她安静地离去……

  爸打电话叫回了弟弟,买来了奶奶可能用到的红松木,做好奶奶会辞世的一切准备。夜晚,微弱的灯光下,我攥着奶奶冰凉的手腕,想人是多么渺小的动物——天地蜉蝣、沧海一粟,想高僧的圆寂——香火缭绕、诵经声四起,想藏民的天葬——骨肉如泥、神鹰置喙,想世间一切情感的最终归宿——生死茫茫、天人合一……不知道我们祖孙二人是否隔着一个世界,不知道我能否把她从另一个世界的边缘拉回来。如果奶奶真能醒过来,我想一定是我们感动了上苍,让那双牵着奶奶奔赴天堂的手终于松开了,让生命之神驻足,来正视人间这牵肠挂肚的真情。

  七天、十四天、二十一天,奶奶终于彻底地苏醒了,密密的皱纹、干瘪的嘴唇涂满全家人无以言表的欢喜。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断断续续讲述她童年的经历,她对着电视屏幕咿咿呀呀不知所云,她摇着头不知道我们是谁。表叔说,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只有神经末梢还残存着幼时的记忆;庆幸的是没有任何的后遗症,我们只需唤醒她的记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像教一个孩子一样告诉她我们是谁,告诉她电视中正叙述的故事,告诉她刚刚经历的一场劫难,告诉她我们为她能活着而惊喜……一个月后,奶奶能够蹒跚在小院里,她也高兴地对别人讲述着只有她不知道的那段经历……那时,正值暮春,油菜花瓣疯狂地坠落,燕子呢喃,草长莺飞。

  后记:

  六年的时光过去了,而今,我独自一人来到南方,做了这所民办学校的中文教师,弟去了遥远的北京,我们都攒足了孝敬家人的钞票,但家在远方,奶奶在远方……在外打拚的日子,没有太多的闲暇时光,我更没有时间去放纵思绪,涂抹心情,就连这篇文章也是写给学生的下水作文。但每每读到此文,我都会泪湿衣衫。幸运的是,奶奶至今身体康健,只是有些耳背眼花,因此,每次打电话我们都冲着她喊:“奶奶,我很好,我想你!”我们姐弟二人都把出门在外的所有心绪浓缩成这简单的八个字,奶奶也在那边大声回应。

  喜欢崔健的歌,喜欢那种歇斯底里的畅快,喜欢歌里若隐若现的漂泊主题,他唱到“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向大海的方向……”他又唱“我就要回到老地方,就要走到老路上……”

  漂泊,是一杯低度的葡萄干红,觥筹交错之中我们似乎已经辨不出哪儿才是我们的老地方,哪儿才是老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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