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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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2/27 14:44 新浪文化 | ||
作者:王 剑 2005年冬天放假以后,我决心一个人在学校度过这个寂寞的寒假。每一个室友和同学临走跟我道别时都意味深长,尤其是最后的回头一瞟更是深情款款,大有探监临别时的欲语还休。我自己则故做平淡,因为自知还有长长的一段牢狱生活在后面等待,不可首先乱了阵脚。 送走最后一位同学,我买了大捆的方便面在寝室储藏着,以应对生活的无序化。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懒起倦梳头,蓬头垢面地打开同学留下的电脑,开始与电脑展开一场激战。激战结束,启明星已经冉冉升起。于是我对自己说,这样挺好! 我打电话给在外地做生意的爸妈。妈妈照列是说,今年不回家了。为了我们兄弟读书的开销,还是我们自己在家凑合着过吧!我甚至都不想去记忆这是第几个年头全家没再团聚了。在我的心目中,家的概念已经是比较模糊的了。我已经自信可以天涯为家,而且也实在不愿回到老家去,那个狭小逼仄的老屋,潮湿昏暗,给人以窒息的感觉。尤其是当我念及自己身体的伤---------于是禁不住心里一阵酸楚。今年的一场意外的遭遇差点夺去了我余生行走的能力。我保全了双腿,却无法恢复双腿的完美。我得承认,自那以后,我就把自己与以前的生活划出了一条界限,我也再没勇气走近老屋去接受乡亲们的异样的目光。 学校越来越人烟稀少。偌大繁华的文明学府,一旦人去楼空,便也只剩下森林般的寂静。偶尔走出寝室,呼啦啦的就只有寒风扑过来跟你打招呼。“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个人在宽宽的路面上徜徉着,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单的候鸟。走进一片林子,我憋着了一口闷气大吼一声,原本无声的树林却兀的飞出了千百只鸟雀,刷的抛下一坨坨的鸟屎。 读高中的弟弟打电话来告诉我,他要晚一点才能回家。他并且说要我先在学校暂时捱几天,等到他放假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到时我们兄弟们都回去了就可以好好在一起热闹热闹!“弟弟说的很急切,很快。我忽然想我有很长的时间没跟弟弟见面了。自我意外受伤后弟弟就没能够见过我。那一刻我真想告诉弟弟我一定回家。但我同时也想到了老屋,老屋的潮湿、逼仄,想到四邻八亲见到我尚未恢复的身体的伤残时的冷言冷语。我寒战了。我只说,等等吧! 那天晚上,一整晚我都沦陷在对老屋的梦境里。人真是奇怪,越是要逃避的事物却越是钻进梦里来。梦里的老屋依旧是熏黑的墙,油黑的炊具,潮湿的地,然而却多了些些的温暖;屋后的竹林的竹子正在节节拔高。醒来后,掌心触摸到的全是湿湿的泪痕。 此后的日子依旧是那样无奈。我有时到外面走走,马上就又野兽般退了回来。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小说,看到那篇世界上最短的小说:当世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这一个人住在沙漠中的一间小屋里。忽然有一天,他听到了敲门声――――我觉得这小说实在是很符合我的处境。然后我就觉得了很无聊。这个寒假,我注定将要一事无成! 学校周围唯一有人气的场所便是超市。那一次照列是到超市去闲逛。里面的气氛异常的喜气洋洋,音响里热烈地播放着的是《恭喜发财》。我忽然才意识到,就要过年了吗?真要过年了吗?欢乐的音符振奋人心,但也催生着我心底的凄凉。在繁华透顶的音乐背后,我不可自制的淌着热泪。 我悄悄地去了车站。回家的火车票已经不可能买到了。汽车票也已翻了一番,那也不是我能承受的。我更不敢想回家了。我对自己说,算了吧! 后来我终于在校园里碰到了一位认识的大一学弟。我们都为能在这荒凉的人世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而庆幸不已。听说学校要为我们这些留校的学生安置几顿团圆饭。我和学弟都已经拿到了团圆餐券。我拿着这几张薄薄的餐券(就是这几张餐券后来使那些留校的同学吃的食欲全无,丧失人生理想)我想,这就是我今年过年的归宿吗? 那天晚上,我和学弟自己动手,准备了一顿像模像样的火锅。那是自放假后我们吃上的完整意义上的第一顿。我们还买来了酒,两个游离在节日之外的男子汉相对着喝得火热。学弟兴高采烈,我也暂时忘了忧虑。微醉半醉之际,我们敞开胸怀,我们大声地唱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然后我们哈哈大笑,眼角含泪。 那天深夜,我一个人躺着睡着了。午夜时分,忽然被一阵强烈的炮竹声惊醒。我触电般爬起,打开窗户。天空中百花齐放,一朵朵烟花昂扬着冲天而起,那么的绚烂多姿。我清楚地记得明天就是过大年了。我痴望着烟花,在明媚的烟火中我分明又看到了我的家,我的老屋,熏黑的墙,油黑的炊具,还有屋后节节拔高的竹林的竹子-------- 那天晚上,我做出了我二十几年人生中最坚定的决心。就在第二天,大年日的早上,我买了回家的汽车票,我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