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文

　　北京是一块福地，很少像其他城市一样遭受兵戈之乱。500年间，人们尽享歌舞升平，并且因身处天子脚下而更有一种处变不惊的自豪感。今天，SARS来了，北京人面对强敌的承受力和战而胜之的能力，将要经受从未有过的考验

　　很少感受过眼下这种寂静，2003年春天，北京城一片寂静。昔日人流熙攘的王府井，现在可以看到有商店职员在街心打羽毛球。SARS继在广东、香港等地肆虐后，正迅速扑向北京，向共和国的首都进攻。

　　我供职的单位前些天已经放假了，只留有少数人员值班。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单位也如此。中小学校大门紧闭，街巷里人迹罕见。大家滞留在家中，内心充满恐惧和某种难以言说的空洞感。

　　北京是一块福地，很少像其他城市一样遭受兵戈之乱。500年间，人们尽享歌舞升平，并且因身处天子脚下而更有一种处变不惊的自豪感。今天，SARS来了，北京人面对强敌的承受力和战而胜之的能力，将要经受从未有过的考验。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照例给单位每天打个报平安的电话，然后看电视，上网。一个多星期时间，我很少出门，对于外界的认知，几乎全部通过电视与互联网。离我的住处向北1000米左右，有一处建筑工地被宣布为隔离区。向东、向南，两幢著名的写字楼也相继发现疫情。我确实感觉到SARS已近在眼前，虽然用肉眼还看不到它。和刚刚结束的伊拉克战争不一样的是，北京人正经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整个北京市区已沦为战场，而我们是战争中的平民。我们心怀恐惧与希望，静静地在家中等待。

　　现在人们的通讯交流工具确实品种繁多。电话、手机短信、BBS、QQ，来自于亲朋好友的问候祝福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感觉到虽然足不出户，但仍生活在大家中间。对付SARS病毒，与对付传统的敌人大不一样，光靠勇气是不够的，甚至于依靠知识也是不够的。因为它从未在人类以往的历史中出现过，它是一个全新的敌人。人类必须要把知识、勇气和创造力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战胜它。而在这场SARS与人类的生死搏斗中，我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只能待在家里，仿佛无事可做。站在阳台上，环顾这座寂静的我热爱的城市，我感到一种很空洞的平静，抑或是很平静的不安。

　　由于职业原因，早在2月份我已知道广东有一种“怪病”正在蔓延，当时被某些人称为禽流感，但从官方媒体得到的消息是病情已得到控制。那时的北京人，相信其中大部分和我一样，绝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异常强大的敌人正在悄然向我们逼近。直到四月上旬，我还和朋友们在酒楼茶馆这样的公共场所高谈阔论，交流各自的见闻以及写作计划。甚至于今天，我心底里仍有这种假设，就是SARS不会占有我。但人不可能生活在假设的空间里，并且人还要有责任。像电视里宣传的，预防SARS，首先要切断传染源。任何瘟疫在人群中传播都有发病率，你可能是个幸运儿，成为那百分之多少的免疫者，但病毒在某段时间会停留在你身体里，以你为载体去攻击他人。这是一个道德问题。不做病毒携带者，是比发病不发病更首要的预防理念。所以大多数人们和我一样，枯坐家中。

　　每天面对各式各样的大众传媒，我想人类中间还有一些人和我们不同。他们是战士。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对政府官员很难用钦佩的眼光看待。但在最近十几天的新闻报道里，看到我们的国家主席胡锦涛、总理温家宝、北京代市长王岐山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为抗击SARS规划，为国民的生死奔走，我由衷地被感动了。我为他们在巨大灾难面前首先表现为普通人而感动。所谓身先士卒，我从胡锦涛主席视察广东非典前线，温家宝总理去疫区看望大学生，王岐山市长一日检查北京近十处防病安全措施执行单位这些行为里亲眼看到了。所谓与人民同甘苦共患难，我从温家宝总理坦言“心情很沉重”“常常不自禁地流泪”里体会到了。所谓人民利益高于一切，我从政府果断撤换防治不利满嘴谎言的高官的决策上感觉到了。我相信在这场与SARS病毒的较量中，北京必胜，天佑中华！

　　另一些人相对政府官员来说，不仅仅是战士，还是天使。他们是我们的医护人员。今天我们知道，在SARS这一前所未有的病魔面前最先大面积倒下的，是医护人员。为了拯救患者生命前赴后继甚至以身殉职的，也是医护人员。“我们义不容辞。”“穿上了白大褂便不能够害怕。”“我不怕，也不能怕，更不会怕”“英雄不是别人，英雄就是我们自己！”这些豪言壮语不是凭空创作出来的，它一直存在于人类心间，只不过某些风暴除去了平日遮蔽着它的凡尘，将它凸现出来。言语的背后是行动。在抗御SARS的战斗中，无数医护人员抛家弃子、义无反顾地坚守在最前线。“壮志未已，何以家还”

　　我不认识这些战士们。枯坐家中的时候，我知道在我们的城市里，还有许多人正在日夜奋战。北京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并没有陷于完全的寂静。有些角落在沸腾。这种沸腾是数百万年来人类历经磨难进化至今天的基石。我敬重他们，怀念那些捐躯者。他们是广东中山三院主任医师邓练贤、广东省中医院护士长叶欣、山西省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梁世奎、台湾和平医院护理长陈静秋，还有世界卫生组织医生卡罗·乌尔巴尼……他们是人类的最优秀儿女，是永存于人们心中的天使。

　　北京是一座伟大和充满博爱的城市，有将近2000万人生活其中。在这个令人难忘的春天，人们无言而有序。在这场人类对SARS病毒的战争中，“我相信人类不仅能延续。而且能战胜一切而永存。人类不朽不是因为在万物中唯有他能永远发言、而是因为他有灵魂，有同情心、有牺牲和忍耐精神。……鼓舞人的斗志、使人记住过去曾经有过的光荣——人类曾有过的勇气、荣誉、希望、自尊、同情、怜悯与牺牲精神——以达到永恒。”

　　方文

　　老放，六十年代生人，北京某文学杂志社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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