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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革命(下)

http://www.sina.com.cn 2003/09/25 18:14   北京文学

  作者:长江

  第一份工作

  郝丁终于从床上起来了,他终于第一次走出家门自己出去找工作了。但是这一次的“走出家门”和以后的“离家出走”之间还有好几年“炼狱”般的日子在等待着他,只不过此
时他全然不知。

  三九隆冬,郝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大马路上,这样的情景不是一次,也不是几次,母亲看了心酸得不行。

  职业介绍中心,郝丁不是没有去过,但是在那里他收获的只有轻视和自卑。

  现在就业形势那么紧张,一个职高毕业生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这是郝麦收和孙子芳心里都再清楚不过的。别说职介中心里三层外三层,郝丁没有勇气往桌前挤,就是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见了招聘的人,最开始他发现他根本不敢开口介绍自己。

  没办法,郝丁只有一个人回到家里对着镜子练,第一句话:“我叫郝丁———”

  我曾问:“这个时候你会让你父亲看见吗?”

  郝丁说:“当然不会。我一个人,傻乎乎的。这种事当然不能让父亲看到,我总是把门插起来。”

  又一个寒冷的下午,郝丁像往常一样求职失败,沮丧地往家走。突然,大道拐角一棵大树上挂着一块牌子,他把车停下来一看,是“招工启事”,一家打字室正在招聘打字员。他心里一跳:“嗳,这活儿我能干!”多年前父亲曾让他接受过电脑打字培训,他的技术还行。“好,进去看看。”但又一瞧,人家的小木牌儿上分明写得很清楚:“只招女性”。郝丁犯难了,“进还是不进?”但是此时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每天出来闯荡,一份工作也没找到,偌大一个天津好像就没有一个单位可以容纳自己,想到这些,他再也顾不了男不男,女不女的,锁上车就推开了那间小小打字室的门。

  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结果更是出乎郝丁的预料:就在他提着心进了打字室,向经理说明了来意,当面让人验证了一下他的打字速度后,完全没想到,经理竟轻轻地说:“行,男孩就男孩吧,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

  什么?“明天就可以来上班?”郝丁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在那里,几个月找工作他看尽了各种各样的白眼,现在怎么这么轻松、这么友好、这么温暖,一份工作就属于自己了?喜得他竟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其实郝丁不明白,这一刻他之所以那么感动,那纯粹是因为几个月来他在求职的路上四处碰壁,已经让他对工作好坏的要求、对世间冷暖的渴望降到了最低,这种标准如果和他当初指望着老爸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他弄到开发区人事局去上班时的心理期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何况,半年前他在做着“人事科长”的美梦,一个小小的路边打字员怎么可能让他如此动心,接待方一句“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的普通话怎么可能让他听了忍不住要对对方“感激涕零”?

  找到第一份工作的那一天,孙子芳回忆,郝丁简直是一边哼着歌一边推开家门的,那是自打有了《父子协议》,自打有了父子“冷战”之后郝家的第一个晴天。

  破天荒,这一天郝家一家三口第一次坐在一起吃了一顿“不堵心”的饭,饭桌上郝麦收不住地给儿子夹菜,倒饮料,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郝丁呢?高兴归高兴,他心里对父亲的抵触依然没有全部化解,这会儿,他的“理直气壮”可是有了硬硬的托辞:“这份工作是我自己找到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炼狱长长

  在找到第一份工作后,郝丁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其中最让郝麦收高兴的是郝丁对这份工作十分在意,他认认真真,起早贪黑,虽然一个月只能挣五六百块,还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十一点,但是他干得很起劲。打字室经理看他眼勤、手勤,除了打字以外慢慢地还让他经手一些业务,郝丁就在这两件事中慢慢地学会了怎么做一个雇员,怎么样做才算是对工作负责任,此外还有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说话。

  8个月后,郝丁离开了那个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的街边打字室,不是因为活儿太累,环境太恶劣,是他自己觉得“翅膀有点硬了”想尝试着再去干一些别的,比如业务员,公司白领,大企业广告人,差不多了自己也可以尝尝做老板的滋味儿。

  果然,没过多久,他真的拉了一伙子人自己做起了老板。那时候他以为他已经吃了8个月的苦,有了一点积蓄,也学会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一定能给自己赚到钱,有了钱就可以上学,如果自己兜里老是揣着一张中专文凭,永远也不可能在社会上找到一份体面的职业。但是上学得有钱,他不能忘记那份《父子协议》还在,协议的头一条就严格规定:今后郝丁要上大学可以,可钱,得自己掏!

  但是老板哪有那么好当的?钱哪有那么好赚?

  不久后的一天,郝麦收下班回家,信箱里发现了一样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一张传票:法院通知郝丁不日内得以被告的身份出庭对付诉讼。

  “被告”?

  郝麦收吓了一跳,儿子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间就成了被告?他急忙找儿子,也不管儿子愿不愿意告诉他实情。这样,郝丁自己在外头办公司,经营石膏画,公司倒闭,欠债未还,被人告上法院的“好事”才不得不在家里“暴露”。

  那时候,用郝丁的话说,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参加工作没几天就敢办公司,没有经验,资金不足,结果不赔个“底儿掉”才怪呢?!

  可是现在事情包不住了,他不得不告诉家里,后来公司赔得只剩下几把椅子,还没卖出去的那些石膏画儿谁看着好也让谁拿走了。他渴望父亲在这个时候别责怪他,更希望父亲最好能在资金上帮一帮他。

  果然,郝麦收没有责怪儿子,他知道让儿子自己出去闯荡其中必须包括让他品尝失败的内容和过程。他主动替儿子还上了欠投资人的钱,这事让郝丁心里充满了感激。

  在和父亲结束了半年的“冷战”之后,郝丁记得这还是头一次他心里荡漾起幸福。那时候在他看来,父母到底是父母,当他落难的时候,老爸老妈怎么也不会眼看着不管,他又重新有了一种爸爸妈妈宝贝儿子的感觉。只是这种心情还没有“荡漾”多久,父亲就拿出了一张白纸,让他在纸上写下某年、某月,郝丁向父母借了多少钱,原来,父亲替他还的这笔钱他不是可以白拿的,在规定的时间内他还要还!

  什么———

  面对“借条”,郝丁回到了现实,又回到了《父子协议》中,他当时的感觉就是一口吞了个冰枣儿,想吐都吐不出来。

  往后的日子,郝丁又开始一次次外出去找工作,一次次被人拒之门外,父母虽然还让他继续吃在家里,住在家里,可是这一回他自己在家里再也呆不住、睡不着了。

  他上街卖过包子,起五更睡半夜地和面、发面、剁菜、拌馅儿,包子熟了,来不及擦一把汗就赶紧推到街上去吆喝。

  他到酒厂当过小工,酿酒、烧锅炉、装箱、扛大个,一干就是两年多。

  可就在他在酒厂一天超负荷地再也拿不动大号铁锹翻麦粒儿的时候,又一个沉重的打击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还是在干打字员的时候,郝丁结识了一位姑娘,两个人由相亲到相爱,已经到了见过彼此父母,定下终身的程度。但是有一天郝家的“新鲜事”让姑娘的爹妈知道了,郝家的《父子协议》规定今后郝丁再学、结婚、置家、生子,父母在经济上统统不管,这个现实让姑娘的家人实在接受不了。姑娘的妈妈说,孩子,你这不是跳进了一个“火坑”吗?没有男方家长的支持,郝丁就是个“穷光蛋”,将来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姑娘变得不现实也不行,终于有一天忍痛和郝丁提出了分手。

  本来,一份《父子协议》的重压就还没有让郝丁直起腰身,现在姑娘又和他“北风吹”,已经陷入热恋中的小伙子根本应付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郝丁倒下了。

  后来,当我问起这件伤心事,郝丁明显地不愿多回忆,他的眼泪没有流出来,但是我能感到那泪水分明是涨在他的心里。因为他反复地对我说:“那个女孩儿,我真的很需要她,很爱她,真的,很爱!”

  郝麦收和孙子芳至今也不知道“失恋”这件事情曾经给他们的儿子造成的心灵伤害有多大。孙子芳只知道郝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睡几天不出门,但是她不知道儿子在这几天已经几次写好了遗书,抽屉里就放着整瓶的安眠药。

  郝丁并不是不明白他的姑娘之所以离他而去就是因为他身上背着一份和父母签订的“四不管”协议,这在现代社会不仅仅使他第一个深爱的姑娘难以接受,以后有没有姑娘能够接受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苦苦地想着哈姆雷特的那个著名问题:“活着,还是死去?”活着,没有依靠,没有尊严;死了,不用依靠,没有烦恼,但更没有尊严。最终郝丁没有因为失恋而走上绝路,又站起来,他自己一个人又走到镜子前:“我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明白一旦他为“失恋”这么点小事而轻生,他在父亲郝麦收心里可就永远成了一个经不起任何挫折的胆小鬼!所以,他不能,不能死!

  郝丁活过来了,在和父亲的较量中活了过来,在和自己较量中活了过来。经过痛苦挣扎他又开始出去找工作,失败了,再找,找到了又失去。此时他对自己未来和前途的绝望已经深深地让妈妈替他捏起了一把汗。

  好几次孙子芳苦苦地哀求丈夫:郝麦收你也整得差不多了吧,咱们儿子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已经懂得了什么是苦难、懂得了凡事自己应该去奋斗,你就行了吧,还不赶快把那份倒霉的协议给收回来,你非得把孩子逼得有一天出了什么事!

  母亲害怕什么,后来的“什么”就出现在她的“害怕”里。

  在协议被执行的第三年,郝丁的“炼狱之旅”也走到了最迷蒙、最绝望的地步。在现实面前他觉得自己真的挺不住,他准备向父亲屈服。

  我问:“‘屈服’是什么意思,你当时想的?”

  郝丁说就是把自尊心抛出去喂狗,求父亲别再折磨他,他那个时候已经走投无路,他不想死,只是真不知道,自己的活路在哪里?尊严在哪里?但是还没等他屈辱地向父亲张开嘴,父亲的再一次责怪就使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家。

  那一次“出走”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进郝家的门。他不愿意留在家里,也没脸继续留在家里。那天他给母亲悄悄地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妈妈,我走了,别找我,混不出个人样来,我绝不回来见您。”

  写完纸条,他把门轻轻地关上,抬起脚往外走,但是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茫茫世界哪里是他的立足之地。他决定离开天津这座已经让他伤透了心的城市,去北京找一份工作。但是到了北京以后,他躲在一个小旅店里,一个星期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积蓄也没有找到一份工作,连再出去给人打字也摸不着门路。无奈之下他又狼狈地溜回了天津,自己找了一间小屋住下。

  小屋里除了四面空墙,只有一张光板床。白天睡着,晚上醒来。郝丁看着自己胳膊、腿齐全,就是活不出个人样来,心境暗淡到了极点。

  几天过后的一个夜里,当快要急疯了的孙子芳和也被吓坏了的郝麦收终于通过他的同学找到了他的住所,伤心的母亲发现,郝丁已经几天没吃上过一顿热饭,小屋里除了脏兮兮、曲蜷在床上的一个他,地上只有一片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也是折磨自己

  “炼狱”的磨难让郝丁几次死去活来,妈妈的心也随着儿子的沉浮一天到晚七上八下。

  就在郝丁终于“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孙子芳真的是急了,好几次哭着对丈夫郝麦收说:“这一次你狠够了吧,狠够了吧!如果这一次儿子有个好歹,我,我一定和你没完!”

  其实,在郝麦收和儿子郝丁签的《父子协议》里,如果我们好好研究研究那“四不管”的协议条款就会明白,这份协议受“折磨”不仅仅是郝丁一个人,这份协议如果是一把剑,那么这把剑其实也是双刃的。

  协议规定郝丁今后人生的诸多大事做父母的不再相助,同时,父母今后的生老病死,甚至丧葬事宜儿子也可以不管。

  起初孙子芳对协议这样规定根本接受不了,既然我们搞协议就是为了教育孩子,为什么也要把我们自己弄得这样被动?20年咱们把郝丁养大不容易,将来咱们老了不靠他靠谁?

  郝麦收的解释只有两句话:第一,凡是协议双方的责任就得平等,你让儿子独立,同时却让他背起赡养我们的包袱这合理吗?第二,现在社会年轻人有独立的必要,老年人也有,等我们老了,只有自己独立,才会不拖累子女,才能让他们集中精力去为国家也为自己更多地创造财富。

  但是孙子芳还是想不通:“可是咱们老了不光是经济困难、有病有灾的问题呀,咱们还需要儿子的感情。”

  “郝丁很快就会从艰难中爬起来,孩子一旦体会了父母的用心,他怎么会和我们中断感情呢?‘抽刀断水水更流’,到时候只会更亲。”

  郝麦收就是这样安慰妻子的。但是说老实话,即使我不是郝丁的妈妈,我也不能只听了郝麦收这么几句简单的安慰就完全放下一颗做母亲的心。

  我和郝麦收也曾争论:“可能,将来郝丁会在‘苦难’中变得坚强、自立,但是谁能保证他痛苦的经历不会使他在感情上疏远你们?中国几千年来无数代人的亲子关系就是养儿防老,父母倾其全部的心血来养育后代,后代接受了父母的恩情,反过来又用全部的爱去赡养父母,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一个由‘情’字组成的美丽链条,我们有没有必要改变它?”

  郝麦收告诉我:这样的链条是很有人情味儿,是很美丽。但是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这样的链条都正在断裂。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已经诞生了一代独生子女,这代人又已经到了为人父、为人母的年龄,想想两个独生子女结婚后再生一个小孩,他们对下要养育自己的后代,对上还要负担起码4个老人的养老问题,都是“421”的家庭,想让他们赡养父母,他们赡养得过来吗?”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可是我们一旦老了,身边没有儿女日夜照顾,这种照顾不光是端茶倒水,还包括贴心贴肺,到时候我们怎么受得了,到时候您怎么受得了?”

  郝麦收说:“受得了,‘受不了’也得受,‘受不了’今天我们就要赶快自立。”

  在郝麦收的眼里,今日中国确立新型的“亲子双向自立关系”是21世纪必须解决的一个大课题,不然会严重制约我们社会的发展。他也同意子女不养老人到什么时候都说不过去,但是他更主张现代社会养老模式要变,孩子们只有在取得了自立能力之后直接地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把社会利益的蛋糕做大,社会在进行第二次分配的时候,才有可能把给老人的那一块也切大,这就从根本上把子女对老人的“直接赡养”转变成了“间接赡养”,那才是与大工业化社会发展同步存在的新型“亲子关系”应有的价值体现。

  为了鼓励儿子赶快自立,这些年他和老伴儿也为自己制定了自立计划,比如他们开始办老年婚介所,孙子芳在学习美容,这都是在为自己慢慢进入老年在经济上和精神生活上作的各种准备。不仅如此,郝麦收还告诉我,他目前正在写一篇文章,那是他多年不间断地研究老年问题的重要心得,题目叫作《老,你准备好了吗?》这是他在革自己的“命”的思考,在这条崭新的老人自立自强的道路上,他一直在拽着老伴儿,拉着老伴儿和自己同舟共济。

  今日郝丁

  岁月催人,铁杵磨针。

  就在郝丁历炼了痛苦、磨难,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过程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慢慢地他已经变得冷静,客观,变得坚强。

  因为没有一下子做“白领”的实力,自己就得从“蓝领”起步。

  因为没有后路,自己就得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拼。

  他不知道,一个人只要拼着,闯着,只要不倒下,终于有一天老天爷总会让他站稳、站好。

  郝丁后来告诉我,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每一次更换工作,父母并不是什么都不管,父母总会悄悄找到单位,向他的领导述说他们的《父子协议》和用心,关注着他的状况。因此可以说,6年的“炼狱”摔打,他的背后总有父母的一双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成长,包括注视着他的痛苦、磨难和每一次舔好伤口以后的醒悟。

  终于,郝丁长大了。

  他又打起精神,重新走入了求职大军,同时报名上了大学。白天上班,晚上读书。他要充实自己,让自己已经开始了的积极向上的雄心借助知识的风帆驶入人生真正的大海。

  开始,学费还是他向父亲借的。

  几年中郝丁读完了大学,又读研究生,总共向父亲借了两万多。自打和父母借了第一笔钱,以后再借,他已经觉得很自然,“借条”也打得很自然,而且借钱时他还会考虑自己的还款能力,一次借多少,每个月能还多少。

  2001年,郝丁再次到一家白领公司去应聘,七八十个报名者,老板就看中了他,这还是一家日本公司。

  郝丁告诉我,他那时候已经懂得怎么样才能成功地推销自己,怎么样才能在面试中既让考官感到你很自信又不轻浮,何况他在打算到这家日本公司去看看自己的实力之前已经在一家中国广告公司坐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上。

  不断地找工作、不断地换职业。开始是人家要不要他,后来他可以挑岗位,讲条件。郝丁知道这是他吃了不知多少社会给他的苦,才给自己找到的本钱和实力。并不是一个工作自己做不了了才去换一个,不停地“跳槽”是为了让自己有能力承担不同行业的不同角色,爬一座高山就多见一分世面,多增长一分才干,那时候的郝丁已经敢于在大千世界领略各种风光,他已经浑身是“胆”了。

  郝麦收看到儿子在成长在进步,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只有他这样的父亲才能体会,才能品尝。

  但是他和孙子芳并没有把夸奖整天挂在嘴上,他们知道儿子自立的路今后还很长,他自力完成了高等教育,能够靠自己的实力在社会上立住脚跟,但是今后他还要自力结婚,自己组织家庭,独立抚养后代,毕竟《父子协议》还没有执行完。

  2002年岁末,那个满天飘雪粒子的晚上,为了制作《新闻调查》电视节目我见到郝丁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跳槽”,目前正在天津《今晚报》干媒体广告。

  我问:“那家日本公司不做了,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被人家选中的?”

  郝丁说:“干了一个星期我就辞职了,因为尽管在日本公司每个月的工资比我原来的单位高多了,但是他们晚上老加班,和我上学冲突,我就放弃了,毕竟学业更重要,文凭既能逼着自己学点真东西,又很现实。”

  郝丁真是“长大”了,他的语言、思维、能力和实干精神已经能够让他在社会上独当一面。不过6年“炼狱”般的生活让郝丁首先明白了什么道理,我很想知道。

  郝丁这样回答我:“首先,我知道了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其次是怎么吃,再次是怎么吃好。”

  “那你对你父亲心里还有恨吗?”我向他提出了一个始终在我心里想问、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郝丁笑了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一次天津电视台给我们全家做了一个节目,是带嘉宾访谈那种,我在现场说了一段话:‘我现在才真正理解了我父母当初的良苦用心。’我看见父亲听了我的话当时就老泪纵横,但是那句话是真的,是我用6年的时间慢慢体会出来的。”

  就在郝丁已经理解了父亲,全力抬头向上爬坡的时候,有一天下班,到家已经很晚,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已经睡着,桌上摆着留给他的饭菜,郝丁从父亲的身后走过,那一刻他发现父亲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那一刻他眼睛潮湿地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而也是在那一刻,郝丁告诉我,他理解了父亲。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一分对父亲的恨,相反是一种没法用语言、也没法用行动表现的感激和爱。他想叫醒父亲,递给他自己刚刚被提拔成了公司部门经理的新名片,但是又不忍心打扰父亲。这时,父亲醒了,站起来像往常一样地说:“哦,回来了,饭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故事讲到这里,连我感动的眼泪中也有了明确的欣慰,而郝丁此时却很男子汉地把泪脸一抹,转而又告诉我另外一件事:

  “六年中在我心理和体力最不支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酒厂,我的师傅很支持我父亲的举动,他用男人才能对男人说的话一次次激励我:‘要想活得理直气壮,就得靠自己!’以后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工厂里只有我一个,外面大雪纷飞,车间里的高温却达四十度。我一会儿脱得身上只剩一件跨栏背心,一会儿又不得不披上大衣到室外去给锅炉添煤,身边只有一条大狼狗陪着我,但是当时我忽然发现我不再那么委屈了,相反,我心里挺乐和,挺骄傲的,因为和我的同龄人相比,我那时多牛啊?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可以战胜苦难,享受苦难,我已经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中最棒的了!”

  郝丁的话还没有完,他还告诉我如果让他再从20岁过一遍,他还要和父亲签一份《父子协议》,没有这份“无情”的协议就没有他郝丁的今天。

  “六年前的我是懦弱、经不起任何风雨的‘一团泥’,现在,我什么样的苦都能吃,我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站着,而且把腰板挺直。”

  采访结束了,但是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因为我心里总也忘不了郝丁最后向我描述他父亲现在在他心里的那个形象:

  “日本电影《狐狸的故事》看过吗?那只老狐狸您还记得吗?小狐狸刚刚长大他就强迫孩子离开,自己去觅食,饿着逃回来,再赶开。我父亲就是那只老狐狸,既伟大,又残酷。”说这话的时候,郝丁的眼里闪动着另一种泪光,我知道那样的泪光才是他父亲真正想看到的———深沉、悲怆,有情,有义、坚定而刚强……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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