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伟章：女殇(1)--父母双亡遗孤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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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sina.com.cn 2004/07/08 11:41 今古传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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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双亡遗孤女 一个苦命的女人一颗苦涩的心灵 一幕苦难的人生一曲苦痛的殇歌 成都某大报曾在第三版头条刊登了一个醒目的标题：《留住这朵生 李小玉本是大巴山腹地的农家女子，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学，在家务农一年。她以前的同桌张波意气风发地从大学校园里归来，选定日子前来看她，李小玉强作欢颜接待了他。张波在班上的男生中长得最英俊，也是最用功的一个。他暗恋着李小玉，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同学们都在添油加醋地传说这段恋情。李小玉初听此言，有些恼怒，紧接着，少女的情怀被铮的一声拨响，心怦怦乱跳，反过来以更大的热情爱上了张波。 那实在是一段又甜蜜又惆怅的记忆…… 他们去县城参加高考。考试完毕，两人的自我感觉都很不错。高考结束了，就意味着高中生活已经成为过去，这给他们带来淡淡的伤感。张波邀请李小玉去项山公园游玩，李小玉同意了。 两人在山上追逐，像所有情窦初开的人一样，目之所及，无不是爱情的花朵……下山途中，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地上长满了柔嫩的野草，恰好做了他们的坐垫。 两个人一安静下来，天地陡然间也安静下来了。他们突然觉得没有话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腼腆。在腼腆的背后，潜藏着相互靠近的强烈渴望。不知不觉之间，张波展开了双臂，一把将李小玉拥入怀抱。“我爱你……”张波一面亲吻着她，一面急切地说，“从今往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二十多天后，高考结果下来了：张波上了线，李小玉却落榜了。 这对李小玉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张波上学前夕，特地到李小玉家来看她，鼓励她复读。李小玉只是凄苦地笑了一下。虽然她也有这心思，但她知道，为了她念书，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如果她考上了大学，家长的精神提起来了，还能当牛做马地供给她；但既然落榜，她就不可能复读了，更不可能去自费读大学。生活向她展示的前景，就是跟大多数偏荒之地的高考落榜生一样，在土地上劳作，或者外出打工。 张波知道了李小玉的处境，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离开的时候，他悄悄对李小玉说：“不管怎样，记住我们说过的话，从今往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听到这话，李小玉的眼泪汹涌而出。 上了大学，张波很快给李小玉写来了第一封信。李小玉捧着这封信，就像捧着自己的心。每天晚上，她都要偷偷地念上十遍八遍，并且在信件带给她的幸福祥云里甜甜地睡去。 三个月之后，张波的来信明显减少了，李小玉写去三封信，能收到他一封回信就算好的。她以为张波春节回家会来看她的，但张波根本就没回家，听说是和同学一道利用假期到哪里搞社会调查去了。 新学期开始，张波写给李小玉的信越见稀少。整整半年，他只来过三封信，而且都像公文似的简短。这使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以致形销骨立。暑假的时候，张波来看她。正是张波的到来，使李小玉明白自己的爱情已经死亡了。张波像走访普普通通的老同学似的，绝口不提他们私人之间的话语，只是得意洋洋地描述大学生活是如何的丰富多彩。张波只在李小玉家坐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走了，他说，还要去看望其他老同学。 一切都结束了。 张波离去后，李小玉避开母亲，躲入屋前的玉米地里，从中午痛哭到天光收尽。她哭，是因为她还爱张波，而且比以前爱得更深、更炽，项山公园那次亲吻和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像绳索一样早已把她捆绑起来。她哭，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那就是既不可能体味大学生活的美好，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她所能做的，就是和祖辈父辈一样，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锻炼劳动技能，年龄一到，就结婚生子，粗糙地过完一生。 高傲的天性和对另一种生活的强烈向往，使李小玉不甘心这样。比较而言，打工比种地来钱。可是她父亲已于五年前去世了，家里只有母亲。母亲虽刚过四十，却得了多年风湿性关节炎，干不了重活。如此，李小玉只能呆在家里，度日如年。 又过数月，乡中心学校贴出一张告示，需聘一名英语教师。李小玉念书时，英语学得最好，就偷偷去报名参加了考试。五天后揭榜，李小玉得了第一。她被录取了，成了一名教师。尽管依然没有走出大山，但乡镇与山村毕竟不同，而且，夹着讲义走进课堂的感觉，让她感到又温馨又豪迈。夜深人静，当她备完课躺到床上去时，脑子里便闪烁出恬静的梦想。这些梦里多数时候都有张波出现，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得更多…… 谁知，一学期刚过，李小玉就被解聘了。她是全校公认的最负责任的教师，期末统考，她所教的班英语成绩也名列前茅，但上级有指示，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一律取缔，纵使她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这一次她所受到的打击，比高考落榜还要强烈十分，回家后再不是偷偷落泪，而是终日以泪洗面了。 人都是在比较中判断自己的贫富和贵贱。别的人家，接二连三起了砖房，且在房顶支一口“锅盖”，买一台彩电，每天把音量开到极限，好像家里在搞什么集会。而李小玉母女，几十年烟熏火燎的老木屋一点儿没变，更别说买电视了。别人的阔气把她们的生活映衬得黯淡无光。李小玉已是20岁的大姑娘了，还没有找到婆家。李小玉哪来心思找婆家，除了张波，她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可能嫁给别的男人。可她母亲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她觉得，没有人看上自己的女儿，是因为她们太穷。 母亲简直急死了！丈夫的横死，女儿的挫折，使得她的头上已是白发丛生，脸上皱纹密布。她深知无媒人上门的症结所在，所以一门心思想挣钱。 大巴山深处出产一种长身窄叶草，当地人叫它狗尾尖，因极其普通，常将它割作牛食，沤作粪肥。公元1995年，重庆、成都等地的一些兰草贩子潜行到夹皮沟似的县城，进而深入区乡，当地人才知道这种大山里的卑贱生物学名叫兰草，可以卖钱。据说，山中还产两种名贵的兰草，一为白兰，一为金边兰。所谓白兰，就是兰草的三条叶筋里流淌着白色汁液；金边兰的三条叶筋，中间为黑色，两边金黄色——这种兰最为稀罕，单株售价可达数万元。然而，白兰和金边兰，当地人把大山钻出蜂窝似的窟窿，也未曾亲见。 兰草贩子进驻乡里之后，李小玉的母亲就和邻居一道，背着篓子，结伴走进了深山。挖了几个月，赚了几个小钱，但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家境。相反，她家与别人相比，显得更加穷困了。 正在这时，村里有人传言：邻村一妇人挖到了一株金边兰，卖了两万块！那妇人是在离村60华里外的中山坡挖到的。中山坡是一片广袤而陡峻的山林，野猴成群，时有猎豹卷起金色的飓风。因为那里危险，一般是无人敢去的。 没有人去证实传言的真假，但李小玉的母亲相信了。她决心独自前往那险象环生的“金银之地”。她是前半夜悄悄出发的，连女儿也没有告诉。 那天早上，李小玉照例天不亮就起床，煮好猪食就上山割牛草去了。回屋之后，见冷锅冷灶的，心想一定是有人约母亲去挖兰草，母亲等不及，没吃早饭就走了。她自己吃了饭，又下地劳动去了。 可是直到天黑透了，母亲还是没有回来。这下李小玉着了急，去沟那边常跟母亲一道进山的几户人家打听。这一问，让李小玉冷汗直冒。那几家人早就回来了，而且今天根本就没跟母亲一道走。 李小玉站到屋后的田埂上，朝着大山声嘶力竭地呼喊，可回答她的只有空洞洞的黑夜。她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周身瘫软。山那么大，去哪里找呀……夜雾渐渐升起来，打湿了李小玉的衣裤。她站起来，迷迷糊糊地摸回了屋子，通宵不眠。她静待着奇迹会出现。但是，奇迹最终也没有出现。李小玉哭了三天三夜，仍然不见母亲的身影。 去平常几乎不来往的亲戚家打听，他们也没见过母亲。这天，李小玉突然想起母亲失踪的前五天每天都煎一锅烙饼，本以为她是当日带到山上去吃的，无意中发现，她把煎好的烙饼全晾晒在房顶上的笸箩里。李小玉飞奔到屋后的土坡上，朝房顶一望，圆圆的笸箕还在，可烙饼一个不存。 事情已经明摆着，母亲带走了所有的烙饼，独自挖兰草去了。可是要挖“普兰”，早上出去，晚上就可以回来呀。母亲带走那么多干粮，一定另有图谋。 村里一位年过九旬的长者叹息着说：“那孩子心硬，说不准，她是去中山坡挖金边兰了……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次日，李小玉独自前往中山坡寻母。来到山前，但见日轮惨淡，林木如烟，走兽隳突东西，飞禽叫嚣南北。她上下奔走呼号，可是没有母亲的回音。 她回到村里，变卖家产房屋，得到4000元现金，给村里大小人等分发，请他们去中山坡帮忙找人。前后找了五次，历时一个多月，人们终于在一棵野藤交缠的板栗树下发现了她母亲的一件血衣。毫无疑问，她母亲被豹子吃掉了。 李小玉抱回血衣，悲痛欲绝。村人见这女子可怜，纷纷退回了她所支付的工钱，让她为母亲割棺安葬。 当李小玉按乡俗为母亲的那件血衣守灵七日，并将其安葬于父亲的墓旁之后，身上除了余下的几百元钱，连一个落脚的窝都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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