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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短篇小说:薰衣草命案(3)

http://www.sina.com.cn 2004/11/10 15:48   北京文学

  作者:刘心武

    三

  高山顶上有棵老栗树

  情人?现在我承认。是的。

  我和沐霞那时候是严格意义上的情人。怎么个严格意义?那就是说,我们相爱,但极其隐秘。更重要的是,我们都绝不想破裂掉各自的家庭,甚至是,都非常珍惜各自的家庭,爱自己的配偶和孩子。人是个怪东西。人在感情上会有多个取向。你奇怪?你说那正是狂飙般的政治运动中,我们怎么还会有那样的闲情逸致?越是狂飙,越会有“风暴眼”,你只要能置身在那个“风暴眼”里,就有可能获得起码是短暂的逍遥。我们也不是闲情逸致,我们是内心里都有那么一种难以抑制的相互欣赏,像熊熊燃烧的篝火。

  沐霞大概是1963年调到出版社来的。头几年我们不在一个编辑室,只偶尔在食堂里照面,她总让我眼睛一亮,要么让我食欲猛增,要么令我废饮忘食。我总是“凑巧”跟她在一张餐桌吃午餐,她如果主动跟我说上一两句话,或者为别人的什么议论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都会让我餐后回味许久。

  后来就到了1966年,那一年我们都是整30岁。灾难?你为什么总是笼而统之地去认知人生?当然,更有浩劫的概括。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具体情况,人的命运有雷同,也有差异,你应该更多地进行个案研究,用显微镜去观察那些差异。

  我当然早知道沐霞的爱人楚期聚是个级别不低的干部,开头也很担心老楚被打倒在地再被踏上一万只脚,后来知道对他的冲击属于最一般的,开完他的批判会,还是得让他穿戴得整整齐齐地去完成一些涉外的经济工作,因此沐霞的生活也就不像她表姐家那样,被扭曲,甚至是被碾碎。

  在整个你所谓的狂飙期里,出版社也闹得天翻地覆。谁也不能不卷入。但我和沐霞都属于卷入程度最浅的。我参加了“造反兵团”,但属于温和的“造反派”,沐霞参加了“丛中笑”,那是个“保皇”组织,其中有的人对“造反派”恨之入骨,打起“派仗”来很凶的,沐霞却又属于温和的“保皇派”。就因为都温和,我们这本属于对立的群众组织的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在接触中就觉得有共识,相互本来就有的朦胧好感,渐渐地那好感就明晰起来了———敢情我们都是反极端言行的,富于人情味儿的生命存在。

  狂飙期现在一般都算为十年,其实就我的个人生命体验,到1972年以后,出版社恢复了业务,也就大体平息了。1973年我和沐霞分到了一个编辑室,抓长篇小说。那时候也有长篇小说?就一部《金光大道》吧?现在有的年轻人一听我说那时候的情况,就很诧异,因为许多书,文章,对那些年的文学艺术的概括,就是“八戏一书”,这概括也有道理,叫做抓住了要害?但实际上的情况并不那么简单。拿出版来说,从1973年到1976年年底,印行了一大堆文学作品,长篇小说数量很可观,我还留下印象的,随便举例吧,就有《黄海红哨》《沸腾的群山》《激战无名川》《万年青》《千重浪》《阿力玛斯之歌》《分界线》《征程》《红石口》《响水湾》《前躯》……儿童文学类的也不少,如《闪闪的红星》《红雨》《向阳院的故事》《小兵闯大山》《睁大你的眼睛》……这些存在究竟应该怎么对待?我想第一,要有所记录,至少要选录,说那时候是完全的空白,什么都不存在,不符合客观状态;第二,要分析研究,它们究竟算不算文学?算不算长篇小说?如果不能算,为什么?如果也能算,怎么评价?是不是至少有认知一个历史阶段文化状态的资料价值?

  你觉得我好笑?不好笑。1973年到1976年,三四年的时间里,我和沐霞共同抓一部长篇小说书稿,写林区建设的,书名叫《红栗子》,作者是一位扎根林场的知识青年,他真的非常有才能,悟性一流,而且写作的速度快得惊人,我和沐霞对稿子提出意见后,他略作思考,提笔便重写,他写好一页我们传看一页,结果是我们还没看完这一页,他那一页就出来了,你说惊人不惊人?那几年正是我和沐霞人生中青春花朵胀得滚圆,最最宝贵的岁月,而那位比我们小十岁的作者,更是蓓蕾初绽的芳菲年华,你说我们为了这么一部“破小说”耗费了那些年月不值得?我和沐霞应该去编辑中国的马尔克斯写的相当于《百年孤独》那样的作品?那位写作者应该抛开他那颗红栗子,去像博尔赫斯那样写交叉小径的花园?好,我们不去纠缠诸如此类的形而上,我知道你想听的是那一阶段的事实,特别是细节。

  那部长篇小说真是难产。不是作者没有才华,也不是我和沐霞没有能力。我们到林场去跟那里的干部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在现场帮助那位作者完成那部书稿。林场的生活很艰苦,林场的风景很美丽。美丽的艰苦,艰苦的美丽,这主题不是挺好的吗?书稿上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人物形象血肉丰满,细节生动,语言流畅,最难得的是人情味浓郁,不少章节我们读过多次依然会被打动。但是,这部书稿的致命问题是,构成其冲突的是先进与落后,无私与自私,有知与无知,这在那时候是行不通的,必须写阶级斗争。作者很聪明,我们的意见一出来,他就把其中一个落后人物改成了敌人,那敌人会怎么破坏呢?我和沐霞就跟他坐在一起推敲,纵火?下毒?杀人?造谣惑众?……好不容易把阶级斗争这根情节主线安排妥帖了,又有更新的精神,要写阶级斗争中最关键的斗争,那就是和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斗争,这就必须再把原来书稿里比较保守的那个场领导形象拔升为一个包庇阶级敌人的“走资派”,而且还得是顽固不化的,甚至批斗后被解放,却还捣乱,以表达所谓“走资派还在走”的深刻警示的宏大主题。这难度就更大了。我们两个责任编辑和那位作者只能以愚公移山的精神,每天挖山不止,以使那部长篇小说终于能够付印。

  我不管大历史怎么书写,我只知道,对于我而言,在林场抓小说的那几年是我个人生命史上最瑰丽的篇章。在那里我得到了沐霞。林场里最高的那个山峦的顶端,有棵又壮又高的老栗树。我和沐霞坐在树下,倚着那粗大的树干。那是深秋时节,但是下午的阳光仍很饱满,从叶隙泄下,微风吹动树叶,阳光的圆斑就跳动在我们身上。会不时地有树上的刺包儿炸开,里头的栗子就掉下来,掉在草丛中,腆着褐色的肚皮,仿佛在吆喝松鼠与刺猬:你们怎么还不来拥抱我?我们都希望有栗子掉到我们身上,最好干脆掉到我们脑袋瓜上,可是,那样的情况始终没有出现。

  我们就那么在高山顶上的老栗子树下坐着,我们忘记了一切,什么运动、走资派、三突出、书稿、出版社……以及各自城里的那个家,宇宙中那一段时间里,只有我们两个鲜活的生命……

  我们相互敞开了胸怀……

  记得有一次从山顶下来,半路上沐霞忽然轻叫了一声,她发现了什么?开始我以为她看到了一条蛇,她跟我说过她最怕蛇,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看到了一种草,那野草在我眼里平常至极,紫红色,顶端是穗状小花,她掐下一枝,凑拢鼻子闻,摇头,我接过来也闻,只有草的气息,绝无芳香。她的表情显示出,她搞错了。那么,如果不错,该是一种什么草?她为什么对那样一种草产生出那样的关注?我始终没有问过她。

  结局 待续

1、死人堆里爬出来--独腿老红军传奇 2、孙殿英--用打麻将看人知己知彼
3、怕公仆靠单位--国民素质三大缺陷 4、宦官罪行累累--燕赵文化难解隐痛
5、月球引力是地球地震的导火索吗 6、难以承受的悲恸--与亲人生离死别
7、我为守住家庭忍受丈夫脚踏两只船 8、赤裸也圣洁--超级唯美的人体摄影
9、皇太极--胆识过人除袁崇焕手段辣 10、白宫故事--1814年被英军纵火焚烧

  (编辑:琪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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