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学》中篇小说:和衣而卧(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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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01/07 14:31 北京文学 | |
作者:孙瑜 我又回到了两年前寂寞生活的出发点,生活中一点他们的痕迹也没有,干净到甚至让我怀疑自己这两年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我克制住了给江明声打电话的欲望,也找到了原谅 事情再次发生变化却是因为彩票。 我坐在消磨掉我很多个晚上的电视机前频繁换台,闪跳过那个现场摇奖的频道时,我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我的生日。江明声,彩票,这两个关键词同时跃入我的脑海。我没加思索便拨通了江明声的手机:“江明声,你看电视了吗?” “是你呀,没看,怎么了?” “你的彩票中奖了!” “什么彩票?” “就是我的生日号码呀,刚摇出来,不信你看电视。” “我信,可我没买那个号,我这会儿和王媛在外面吃饭呢。没别的事儿吧?” 我讪讪地挂了电话,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羞耻。负责看管我这一小片儿的神仙一定是个业余或者兼职,再三用恶作剧的方式向我嘲讽着“爱情”这个近乎荒唐的字眼。这个若干天前还热情高涨恨不得立刻为我去堵枪眼的小男人,此时竟然在和另一个女孩子吃饭。我被失落感和妒忌心堵塞得近乎气结。 失望变成强烈的失重控制住我的情绪。江明声竟然不爱我了———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从没想过江明声会这么快改变那个被他再三强调成近乎亘古不变真理样的诺言。 空落落的房间里,孤独的我席地而坐。墙壁上照片中的我却阳光灿烂地笑着,那是江明声照的,也是他自己装裱好挂上去的。江明声不让我挂以前的,他说只有这张我眼睛里映出的影子是他。 音响的音量已经开到最大,竭尽所能填补着其余的空间。电视也开着,我手里还捧了一本书,想借外力把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武装得复杂些,再复杂些。可目光所及还是抹不掉江明声留下的痕迹:阳台的玻璃窗是他找人封的,身下这块方型草编地毯是他买的,沙发上所有的玩偶也是他陆续送的,包括桌角那个最可爱的骑着麻袋的小圣诞老人,一一代表着我们相识后若干个他自认为的纪念日。还有厨房里的瓶瓶罐罐,都是江明声蚂蚁搬家样陆续弄来的,他知道我最会用方便面虐待自己的胃,所以总强迫我吃东西。 我仿佛又看见江明声打开厨房的门喊我吃饭,穿着我那件粉红色的围裙。哭泣哽住了我的呼吸,如同消失了江明声曾经空气般的关怀一样让我窒息。 在这个到处是伤口的房间,只有以前的声音没有影子。事实和幻觉搅到了一块儿,如同一团找不到头的毛线。我不知道有多少目光还在记忆的灯影处闪烁。原来寂寞和思念,还有嫉妒,都是杀人利器,足以一剑封喉。 这一切都如同恶毒的巫婆继续诅咒我脆弱的神经,上班时也不放过。我拿着稿子却看不进去一个字,饥饿使胃部产生阵阵抽搐的疼痛,但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它,包括我自己。我虐待身体中所有能虐待的器官,似乎如此就可以发泄出什么。 中午到了,同事们陆续去吃饭,要好的路萍边收拾桌子边说:“又等你的小男朋友送饭呢?” 我不置可否地勉强笑了一下,胃又剧烈地痛起来。 办公室空了,我伏在桌面上,能做的只有哭泣。江明声不会再推开这扇沉重的门进来,不会再带着我爱吃的东西走到桌边,不会再在下楼的时候要求我站在楼梯口目送他,然后在五层的每一个转弯处伸出脑袋冲我做个鬼脸,更不会在楼下的大门口给我打电话,让我到窗边向他招手告别。 这些现在让我感动的细节都是在它们发生时我很不以为然的事情,甚至是嗤之以鼻的。我以前一直固执地认为男人就应该如同异国的郑铮一样,对生活琐事永远是冷冷的旁观者态度,被爱他的女人无微不至地照顾。这导致我对江明声的种种良苦用心视而不见,有时还很反感。我曾经真诚地对他讲过:“千万不要对我太好,真的,你会把我惯坏的。” 江明声却一如既往,也满脸真诚:“可是我实在做不到不爱你。” 我忽然意识到在那段时间,潜藏的幸福好像经常超越偶尔的频率走过我的身边。 试过把江明声这几个字以广告片对待———跳过不看,或干脆换台,可又做不了什么随便到出格的事。我对待身边男人的态度一向是严进严出型的,区别于其他比如宽进严出或宽进宽出的,就是我的记忆力实在太好。它们仿佛童话《睡美人》中那支刺破公主手指的被诅咒过的纺锤一样,两个出口都隐藏着尖利的痛苦。 看来我永远做不成那种口大底小的沙漏,翻过来倒过去都可以重头来过;而更像一个陀螺———在自转中眩晕。我可怜的脆弱的爱情无法随着时尚及时更新换代,老套得如同手机旧石器时代的镍氢电池,在上次的电没放完之前,下次只能被充到记忆下面的那格线。 记忆一遍遍被我的眼泪过滤,刷新出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江明声的光辉形象,典型得近乎完美。如果经了太过思念的加工,也许连回忆都是不真实的。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抗拒地爱上了这个小男人,如果他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相信自己将毫不犹豫地向他求婚。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