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泰斗周汝昌:我与胡适先生的一段传奇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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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1/10 17:46 南方日报 | ||
“无立足境” 当“批俞批胡”运动日益发展,大家都在学习如何写“批判文章”。这对我是个新课题。尤其是我必须“批胡”,因为别人和胡适无来往,而我与胡适“大有关系”。不待言,那时批别人可以“自保”,可以显示自己水平高,态度好,思想“进步”……书呆子气,在这儿没用场。 我倒是真真实实、诚诚恳恳地去学的,尽管学的成绩不是很高,揣想胡先生在境外见了(其时有其友人专门搜集“批胡”文章给他看),必以为我的“水平”也不是太低吧?我的“批胡”文不易写,有三层原由:一是人家待我甚厚,而人是“感情的动物”,焉能无所感激怀思。二是我和他的“红学”见解原有不同之点,但这纯属学术观点论点之不会全同;三是要写“批判”文章不能只论学术,须讲阶级性和斗争性才行——这三方面在我这个书呆子的头脑中,就搅成一团了,自惭真是太无能了——自己想要找个“立足境”,却不知往哪处去寻?近年有人著书,说我在这时“吓病”了,住了医院。事实是急性阑尾炎剖腹手术,接着内痔脱肛,又麻烦了一大阵,方能起坐自如;加上剖腹缝线不良,久久不愈,成了“病号”——我已得知中央不以“胡适反动派”待我了,我“吓”个什么呢?无奈在大运动中,形势并非一条线发展,当然不少人精于奋进,勇于激烈,也写出了若干批我的佳作,足以使我反思自省。当然也有些言词颇为动人,例如,我母校燕京大学中文系的同学校友,就有一位批我“比胡适还反动”! 我“批”了胡先生,人家又批我,正所谓“天道循环”,理该如此。再后来,是出版《新证》增订本,字数增了一倍。在那“后记”中,我再次“批判”了胡先生——其过程甚不简单,今为简言省墨,即不再罗嗦。只叙如下一点:在我感受上来说,胡先生的“红学”论点就是偏于三个字:简、显、浅。他不曾、也无意去为此一题而作出深究细研,不免有“隔岸观火”与“隔靴搔痒”之憾。他“判断”雪芹生卒那么随意,而且到晚年总不拟改变旧日之论,很“保守”。他的“坐吃山空”,“自然趋势”的看法,比起同时的鲁迅所指出的“不知何因,似遭巨变”的卓识来,就相差甚远了,缺乏历史敏感和思想穿透力,在比较中显示出相对逊色。 应当说明一下:“批胡”时多家批他的文艺观是“自然主义”者,这却与上述的“自然趋势”纯属两回事,切勿混淆而误导。这是因为,从“五四”运动以至于上世纪20年代,那时文艺用语、名词概念,并非与今日全同,而年轻些的研论者已不尽明了。那个“自然主义”实际约略相当于后来的“写实”或“现实”主义——至少各自是使用上很随便而不严格的。 胡先生那么欣赏《红楼梦》的“程乙本”的恶俗文字,大大篡改了原作者雪芹的文笔意旨,这件事也使我总难同意、同情于他。至于其他方面,对他作出学术评议,我焉有这等资格?老老实实说几句“红学”范围之内的话,已是逾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