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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学·精彩阅读》小说推荐:求医·治病

http://www.sina.com.cn 2004/02/06 13:59   北京文学

  这是一篇关于性爱的小说,写得十分动人:刚满十八岁的“我”,由于青春萌动,得了一种“怪病”。年轻美貌的“小徐先生”是一位善良的少妇,为了帮助“我”看病,由贡献医书到发生爱情……同样是关于性爱的描写,这篇小说却写得这样纯洁、透明,和时下大量的性爱作品风格迥异。

  作者:任大星

  这段往事把它当作故事写出来,很有点不合时宜,可能会遭人非议。但我还是要写。因为这段往事在我的一生中太重要了,这样重要的大事,今世不写,总不能等到下世去写吧?

  当年我足龄十七虚岁十八。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身强体壮,嘴巴上头已长出了一片绒毛,喉节变大,嗓门也一下子宏亮了起来。当时自以为早就成了个堂堂男子汉;但现在回想起来,实际上还是个什么也不懂,既鲁莽,又自私,对世事人情更是一窍不通的无知大孩子。所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许全世界的男人都逃不脱有这么个成长发育的阶段。

  那时候我在一个乡立小学教书。全校三个教师教着五十多个学生。另外两个教师是本地人。我因为家在邻县,只能在校长(实际上是个挂名校长)家搭伙和住宿。

  校长是本地的一个乡绅,担任着很有权势的县参议员兼乡民代表的职位。他有个儿子在外省的国军部队里当上尉军需。据说他儿子的前妻三年前无缘无故在家里自缢身亡了,丢下一个女儿,名叫珍珍,这孩子已读三年级。他儿子很快就回家来续了弦,续的是我们学校里的一个年轻女教师。这女教师姓徐,婚后不久丈夫又到外地去了,她便不再当教师,在家操持家务。

  这地方依山面湖,风景十分优美,物产也很丰富,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校长家一家人对我都不坏,人人称我一声小倪先生,同桌吃饭,还让我单独住一间偏屋的楼房。饭桌上几乎餐餐都有鸡鸭鱼肉,一年多下来,吃得我更是两颊透红,神采奕奕,浑身的劲只愁没地方使。我在学校里教的是音、体、美三门功课,都是我的爱好和专长。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唯一的苦恼是左右前后没个好朋友可以说说知心话,或是开开玩笑。

  事情出在这年立春前后,天气开始暖和起来了,野外的杨柳已在透绿。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下流得不能再下流的下流梦,对方是什么人,模模糊糊,好像认识又似乎并不认识,和她抱作一团尽在那里干着那件只有大人才干的天底下最下流的下流事。不知怎么一来,我猛的惊醒了。妈啊,不得了,我立即感到自己已经闯上了大祸,梦出什么怪病来了,心里又是惶惑,又是羞愧,又是害怕。这样的龌龊东西可从来也不曾在我身上出现过。天刚亮我就去偷偷洗净了衬衣衬裤和床单被褥。

  我相信,我所以会做这样的下流梦,肯定是因为我头脑里有着这种下流念头的缘故。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嘛。我承认,这年开春以来,我的确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滋生这样的下流念头。自从不久之前我从小徐先生———也就是校长家那个年轻儿媳妇那儿借来看了一本名叫《浮生六记》的古书,这种下流念头在我心头就像是扎下了根,想摆脱也摆脱不掉。最吸引我的是其中《闺房记乐》那一章。

  两个月过去了,我的怪病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厉害了,开头还隔开了一个月,后来每隔十天半月便会发一次。都是那么一回事。我的心事更重了,精神更加萎靡了,话也懒得说,什么事也懒得做,一有空闲便钻进卧室闷头睡懒觉。

  能到哪里去医治我的怪病呢?这样的下流病我都不敢写信去告诉爸爸妈妈,还能对什么人去说?

  一天,校长外出赴宴去了,他不在家,晚饭桌上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不少,校长太太的话就特别多。她先紧紧地看了我几眼,问我近些日子来身上可有什么不适意,一个生龙活虎的年轻后生,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副病恹恹的模样,饭量也减退了不少。

  我当然绝口否认有病,但校长太太还是不相信。她迟疑着对她儿媳妇说道:

  “新娘子,你在娘家不是从你父亲那里学到过一点医道吗,就试着给小倪先生按按脉吧,许能按出个什么病来。”

  他家儿媳妇只长我三岁年纪,白净的脸上还满带孩子气,言语动态还完全像个姑娘家,除非有什么必要的事,从不会和我多说一句话。这会儿听了她婆婆的话,一下子就闹了个脸红耳赤。她忙着推辞说,她不过是从小为她父亲抄抄病案和药方,才学得了一点皮毛,叫她按脉可不行,按了也按不出是什么病。

  “这样吧,”她说,“我爸爸去世前留下了一厚本病案,婚后我就带到这里来了。小倪先生要是真有什么不适意,可以拿去翻翻,那上面既有症状、病因,还有药方,需要时我也可以给你参谋参谋。”

  说着她就起身去拿来了这本病案。

  这是一本手抄的病案,我翻阅了好几个晚上,才找到有一种毛病看上去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不过那上面写的大都是深奥得像佛经一般的文字,什么“君火偏亢,君火动则相火亦动,君相火动则精自走泄”之类的话,我揣摩了大半天也揣摩不出个所以然来。幸而后面还有一段话倒还不太深奥,说:“走泄不常,性也,非病,婚后可自愈;走泄过常,病也,婚后夫妻失和。”这使我终于懂得了个大概意思,似乎不常犯还算不上是个病,常犯就是病了,成了病还会影响到婚后的夫妻关系。这使我更加疑虑重重了,因为我意识到如果我真的已经成了病,那就会影响到今后能不能结婚生孩子的大问题。那上面说的“婚后夫妻失和”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只有傻瓜才会不明白。

  像我目前这种状况,究竟算是“性也”还是“病也”,能去问问小徐先生吗?在她这么个水灵灵的年轻小媳妇面前,我能开得了这个口吗?

  我和小徐先生平时虽然很少说话,但在同个屋檐下相处了一年多,对她的脾气性格和生活习惯倒也已有相当的了解。她为人很老实,很文静,很本分,很胆小,什么事都听她公婆的,尤其是在公公面前,从不敢随便说一句话,启齿笑一笑。她事情很多,除了忙家务活和督促珍珍做功课,还得服侍一个双目失明、卧床不起的太婆和太婆养了多年的一只老白猫。每天晚上她都得和八十岁的太婆同睡一张床。看上去,她和太婆,还有那只老白猫的感情倒是很好。我每天黄昏进卧室去,经过她太婆住的西厢房门口,总能见到她抱着猫坐在床沿上和太婆说说笑笑。要不,她就在灯下默默地看书,陪着太婆(还有老白猫)睡觉。只有这时候,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偶尔会回过头来朝我笑一笑。我向她借书看,也都是在这个当口上。

  一天我回卧室去,瞎眼的太婆一听见我的脚步声便叫住了我大声说道:

  “小倪先生吗,快进来,我有话问问你。她们都说你近来身体不大好,年纪轻轻的,究竟生的是什么样的病啊?”

  “没什么,”我说,“只是精神不大好。”

  “是啊,我有好久没听见你唱歌了。那时候你进进出出都伊伊呜呜地哼唱个不停,多快乐的一个年轻后生,人人见了都高兴。许是你离家太久,想家里的年轻媳妇想得多了,想成了病?”

  “太师母别说笑话,我还小,还没成家呢!”

  “多大了?”

  “十八。”

  “十八岁的汉子,还能说小吗,该是男大当婚的年纪了,就让你太师母给你做个现成媒人吧。我家新娘子有个妹子,只大出你一岁年纪,人人都夸她长得和她姐姐一般文气和出挑,你见了一定会中意。怎么样?等你有了个年轻媳妇作伴,阴阳调和,保你成天都精神饱满,什么病痛也不会有了!”

  瞎眼太师母这番半真半假的笑话说得我浑身都羞出了热汗,尤其是,小徐先生还一直在边上瞅着我偷偷地笑。我赶紧逃离了西厢房。

  我住的偏屋紧连正屋的西厢房,底层是个小客堂,边弄里的楼梯已经很旧,人一踏上去会咯咯作响。楼上的房间却装修得很完好,使用的家具一应俱全,让我睡的是一张雕花双人大木床。但这间楼房里的老鼠特别多,每天晚上都在楼板上追逐着打闹。因而,只要我忘了关紧门窗,那只老白猫就会钻进屋来躲在床底下等着捉老鼠。遇上这回事,天黑后小徐先生必然要上楼来找猫捉猫。不过她总是叫上了珍珍一起来,而且抱起猫就匆匆下楼了。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待上床,小徐先生又上楼来了。这回她来的是一个人,一进屋便说,珍珍已经睡觉,那只猫却突然不见了,是太婆叫她上楼来找猫的。

  然而,她在屋子里四处找都找不到猫。她迟疑着想走了,却又站住了问:

  “噢,对了,那本病案你看过了没有?”

  “看了。”

  “怎么样,看出个名堂来了吗?”

  “不少地方太深奥,我看不大明白……”

  “说说吧,怎么个‘深奥’法?”

  “譬如说,什么‘君火偏亢,君火动则相火亦动’之类的话……”

  话已出口,我这才猛然意识到我已经说漏嘴了。真该死,我怎么能直言不讳地对小徐先生说到这个病案上去呢,她肯定能从中听出我生的是什么样的下流病,把我看成为一个满脑袋龌龊念头的下流小子了。

  小徐先生先是默默地思索了片刻,接着便拿起桌上的病案翻了几页,然后又靠近桌沿凑着煤油灯低头弯腰地细看了起来。这使我更加发急了,真想走上前去抢开那本病案,可又不好意思这么做。

  小徐先生看着看着,突然推开了病案,却依然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姿势久久不动。看她那么副神气,似乎在她弄清楚了我的下流病以后,比我还感到不好意思,比我还更加害羞了。然而,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还是说话了,依然紧对着桌面,像是在对桌子说话:“你啊,真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这算什么病……那上面不是说得很清楚……”

  “可是……”我吞吞吐吐地只说了两个字。

  “‘可是’什么?”

  “可是,我怕我已经成了病。”

  “你怎么知道你已经成了病?”

  “或许我还不算是病,但我很害怕,万一我真的已经成了病,那……那……”

  她终于抬起头来紧紧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又转开了脸小声说道:“你想得太多了,才会没病也想成了有病……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导你才好……”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急匆匆小跑着下楼了。

  这以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几乎都是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中度过的。那天晚上小徐先生一个人摸上楼来找猫,还留下来娇羞答答地和我说了那么些不便多说的话,她的行动态度太不寻常了。再说,当时我的卧室里根本没有她要找的猫。这免不了使我很有点想入非非。尤其是,此后她在公婆的面前,在饭桌上,对我的态度甚至比以往还更加小心翼翼了,偶尔接触到我的目光,她就会立即挂下眼帘,眼观鼻,鼻对心,庄重得像个观世音;她公婆如若和我说话,或者问起我的身体状况,她总是迅速转开了脸,摆出一副不问不闻的神气。她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态度,当然使我心领神会,那不是男女私情在作怪还能是什么呢!

  我长到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品尝到了男女私情的甜美滋味。这种甜美滋味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下子就使我神魂颠倒,心头激荡了难以抑制的强烈欲望。也许可以说,从这时候开始,我的头脑里才滋生了真正的下流念头———一个极其自私、极其卑鄙,而且有了具体目标的下流念头:渴望着能有机会到小徐先生身上去试试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成了病。我多么期盼着以往的下流梦能在她身上成为美好的事实啊!

  我开始处心积虑地寻找着机会,每天出门前都故意不关门窗,希望那只猫再一次把小徐先生引上楼来。但那只该死的猫却像看出了我的坏心思似的,巴它来它偏不来了。一天傍晚我回房途中发现小徐先生正高高兴兴地和太婆大声说笑着些什么,老白猫坐在房门口舔毛。我灵机一动,决心使坏了,一把抱起猫就飞步奔上了楼梯,也顾不得它在我的怀里尽是咪呜咪呜地叫。当时我心里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如若小徐先生真的再一次一个人摸上楼来找猫,说什么我也不能白白错失过这个机会了……

  果然,天色黑尽不久,楼梯上便传来了脚步声,一听就可以听出是小徐先生一个人的脚步声。我赶忙吹熄了灯,然后在房门边上的屋角里躲好。

  小徐先生进屋后随手关上了房门。她站住了问:“啊,怎么屋子里不点灯?小倪先生,这么早你已经睡觉了?”

  我原想等她一进屋便上去一把抱住她,但事到临头却又不敢这么做了。我只是小声地说:“我在这里。”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都把我吓了一大跳!”她真的吓了一大跳,这从她的声调中可以听出来。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了,站在原地不动。“你啊,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能故意把猫捉上楼来呢,万一让太婆听出了这回事,说出去,你还想在这里做人吗!”

  “你已听出来了?”

  “当然!还用得着问吗!”

  我不再做声,迅速捉住了她的一只手,紧捉着不放。

  她极力想摔开我的手,但摔了几次摔不开,便不再动弹,也没出声。她显得很是紧张不安。我趁势搂住了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的整个身子都在索索发抖。不过她还是让她的双唇迎合了我的双唇。她的身子已软倒在我的身上。

  可是,当我一鼓作气地想把她抱上床去的时候,她却开始挣扎了。她挣扎得那么猛烈,嘴里不住声地嚷嚷着:

  “不!不行!你这孩子,这会儿怎么能行!太婆还没入睡,她在等着我把猫抱下楼去呢!快放手!把灯点上!”

  “等太婆入睡后你还肯上楼来吗?”我一边问,一边已放开了她,还乖乖地点上了灯。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说着从床边抱起了猫,又对着衣镜扯整衣角,撩齐头发,回头狠狠地瞅了我一眼,走了。

  大概过不了一个钟头吧,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一阵极其轻微、极其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她来了。我没料到她果真会来。这反而使我发慌得心头怦怦乱跳。幸而她进来以后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对我看一眼,就悄没声息地在床边坐下了。我小心翼翼地挨到了她的身边,动手给她解衣服,她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还是没对我看一眼。直到我问她“可以熄灯吗”,她才小声说了两个字:

  “随便。”

  上床以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脸颊说:“那么小年纪就有那么坏,逼得我在往火坑里跳┅┅”她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处处都依顺着我,迎合着我,有时候还在引导着我。

  我终于放心了。

  欢快的日子就像是一条奔腾、跳跃的山溪,流逝得那么迅速,转眼间学校里快该放暑假了。在此期间,小徐先生每隔一二天或三五天,到时候便会悄悄摸上楼来。尽管我们总是在提心吊胆中匆匆相会,却也使我享尽了男女之爱的甜美滋味。这时候我才知道小徐先生原来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人,每在一起都是她说的话多。

  她十七岁那年死了父亲,不得不远离家乡到这里来当小学教师,当时校长让她住的也就是我现在住的这间偏屋楼房。后来她才知道这里原是珍珍她亲娘的卧室,正是那可怜的女人悬梁自尽的地方。她一向胆小,每天晚上都得一个人摸进这间阴森可怕的屋子里来,那日子过得就像天天都得进地府一样。不久,珍珍的爸爸从军队里回家,见她孤身一人,又年少可欺,便软强兼施,使她落入了这个毫无生活乐处可言的悲惨境地。新婚前后她丈夫对她的态度倒也不算太坏,但他在军队驻地偷养着一个女人,就一直把她丢在家里让他爷娘当个女佣人使唤。

  小徐先生的悲惨身世太让我感动了,在同情和爱怜中禁不住引发了我的自责之心。我的确太自私了,对待她的态度不正和她丈夫在新婚前后对待她的态度一样,无非是想从她身上猎取青春美貌所能给予的欢快,以满足自己的兽欲吗。为此,我几次坦诚地向她赔礼道歉,请求她的宽恕。然而,使我不解的是,我越是这么做,她却越是对我亲爱温柔,只怕我不高兴,不自在,不乐意,以至到头来会嫌弃了她似的。

  这期间学校里期终考试已经结束,爸爸妈妈已来信催问我回家的日子。凑巧有一天校长和校长太太带着珍珍到城里吃喜酒去了,说好了要在城里过夜。他们原想带了儿媳妇一起去,因为瞎眼太婆不依,才不得不留下她。

  这天傍晚下了一场透阵雨,天气特别凉爽。我洗完澡上楼不久,小徐先生便带着一身香皂的清香气味上楼来了。她笑逐颜开地说,太婆怕她吃不成喜酒不高兴,定要陪她在家里吃上几杯酒,这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不过她自己只是装了装样子,却趁机让太婆喝上了两大杯黄酒,使太婆完全醉倒了,不睡到下半夜是决不会醒来的了。

  “这不是天赐良机吗,今晚上我们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我早就巴望着这个日子了!再说,你又快该回家了,谁知道下学期还会不会继续聘用你,可我还有很多要紧话得和你说呢……”她说着,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个害羞的小姑娘,紧紧低下了头,久久不再出声。

  当天晚上接下来发生的那类事,我就用不着在这儿细说了。我要说的只是在这之后我和她之间说了些什么。当时小徐先生一直默默地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似乎只怕一放手我就会飞上天去。好不容易她才有了说话的心思,笑着问道:

  “这么些日子来我一直顾不上问你:你现在还把自己看作为一个有病的人吗?”

  我没出声,只是狠狠地亲了她一下作为回答。

  “你早就该完全放心了吧?”

  我又狠狠地亲了她一下。

  “是啊,”她犹豫着说,“我现在……我现在……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听了可别吃惊。”

  我又亲了她一下,说:“我不会;我听着。”

  她沉默了半晌,附着我的耳朵悄悄说道:

  “我有了。”

  “有了什么?”我不懂。

  “傻瓜!我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真有这样的事?你怎么能知道?”

  “我当然能知道,半个月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让我又高兴,又害怕。我怕说出来会吓坏了你,才一直瞒着你。你听了是高兴还是害怕?”

  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可从来也不曾想到过这个问题。我哪会想到女人怀孕会有这么容易。我愣住了,说不出这该让我高兴还是该让我害怕。我一时慌了手脚,猛地坐起在床沿上。

  “这些日子来我想得可多了。”小徐先生说着从背后扑到了我的身上,还是紧紧地搂住了我不放。“我想来想去想到最后,才抱定了一个主意:横下心马上就到珍珍她父亲那儿去,去和他一起生活。只有这样,或许还能救得了我们两个……”

  “为什么?”我转身抱住了她问,“你不会这么忍心吧?我可一辈子也不愿离开你!”

  “我当然也一辈子都不愿离开你!可……可我只能这么做……”她哭了,哭着说完了她要说的话。

  她说,珍珍的亲娘就因为和她的小叔子产生了感情,事情败露后被他们活活逼死的;他们还狠着心肠把自己的小儿子也赶出了家门。他们对家里发生这样一类的事是恨之入骨的,手段很辣,对自己的小儿子也不顾他的死活,何况我这个外人。

  她说,她曾设想过和我一起逃跑,远走高飞,永远生活在一起。但是她公公的势力太大了,县里、省里都有他的熟人,我们说什么也逃不出他的魔掌。当然,如果我们能逃到解放区或游击区去,她公公就只好干瞪眼了,但山高路远,又没一点关系,能到哪里去寻找;再说,人家知道了我们这种关系,也难说不会把她当作一个淫荡的坏女人,把我当作一个胡作非为的小流氓,哪会有什么好果子给我们吃呢。

  “这件事都该怪我不好!”她终于忍住了哭,眼睁睁地望着我说道。“你还年轻不懂事,可我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我应该懂得事情的利害关系!都怪我心肠太软,头脑发昏,见了你就身不由己!是我害了你的一生前途,现在我可再不想把你害到底了!我知道我到了他的身边会受一辈子的罪,可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反正我身上已经怀上你的亲骨肉,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好的纪念,日后从孩子的身上我能找到最大的精神安慰,时时都想着你,想着我们这三个多月的美好时光!我算是没有白做一世女人,我够了!我只希望你以后能找上一个好好的姑娘,结婚……”

  刚说完这句话,她已晕倒在我的怀抱里……

  此后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结婚。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和别的任何人结婚。人生匆匆,一转眼我已成了个老头子。我把我的感情完全寄托在绘画中,画了一辈子的画。

  不久前,有一个台湾来的中年画家通过美术家协会来找我,说,他在某个油画展上见到了我画的一幅肖像画,那上面画的一位少妇,神态、风韵,尤其是脸部表情所包含的情感内涵,使他仿佛见到了他已故的妈妈;一看作者的名字,才意外地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着的我。

  他说,在他考上美术学院油画系的那一年,他的妈妈经受不住多年来忧郁症的折磨,自杀于台北寓所。她在自杀前给他留下了一封遗书,向他坦言了她年轻时候和我的这段浪漫史,还告诉了他他的生身父亲该是谁……

  我老泪纵横地接受他叫了我一声爸爸。

  作者简介:

  任大星,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期在少年儿童出版社(上海)担任编辑工作。著有小说和少年小说单行本约30种。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芳心》《依依梦梦依依》《当代贞女徐美君评传》《野妹子》等。中短篇小说散见《人民文学》《上海文学》《十月》《电视电影文学》《海峡》《百花洲》《少年文艺》《儿童文学》等刊物。有部分作品被译介至国外,以日本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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