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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许还会从哪个路口向我走来 

http://cul.sina.com.cn 2006/01/07 21:13   新浪文化

  作者:孟庆尧

  和母亲说最后一句话,是在20年前的一个早晨。那天早晨我醒来走到母亲的床前,看到多日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她精神头突然好了许多,她对我说:“上学去吧,这段时间功课准耽误了不少。”母亲病在床上有半年多了,是父亲和姐姐一直在守着她,我回家守了3天,她的病一直没转机。想到快期中考试了,我也的确有回学校的想法,就对母亲说:“您好好
养病,过两天我再回来看您。”说完就骑上自行车到了12华里外的学校。前脚刚踏进教室,一街坊叔后脚急匆匆的赶来,对我说:“快跟我回去吧,你娘已经不行了。”

  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母亲会死去。尽管我也看到母亲在床上一天不如一天,但我总固执的认为,生病总会有好的时候。就在昨天晚上,父亲和姐姐在说:“哪怕她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都不要紧,只要能保住命就好。”我还生他们的气,母亲怎么会在床上躺一辈子呢?说不定明天就会从床上爬起来,烧火做饭,下地侍弄庄稼。她没有能够爬起来,而且就在我离开她十几分钟时匆匆熄灭了她生命的灯火。直到母亲死去,父亲和姐姐才告诉我,母亲得的是肺癌,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这年,她46岁。

  我看着死去的母亲被装进棺材,被埋入地下,但我却没有接受母亲已经死去的现实。回到空荡荡的家,我坐在床沿上直愣愣的看着门口,我相信母亲一会儿就从外面回来,担两梢水,或端一簸萁谷子,到灶间去生火,或盘腿上炕纳鞋底。走出家门,我去看远方的岔路口,我相信母亲一会儿就拐过那片高粱地,背一捆青草,或扛着锨镢,或推着小推车,向家这边走来。以至母亲死去五六年后,我还常常下意识的盯着门口或远方的岔路口发呆。

  母亲是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和我父亲结婚时家产只有一口锅、一只小瓮和一把勺子,住着一街坊亲戚家的半间老屋。此后我们姐妹兄弟5个相继出生。自打我记事起,母亲就总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早晨我们还没睡醒,她已经砍了一推车烧柴回来了。中午生产队收工,她就背了口袋粮食去碾。晚上她总是在煤油灯下纺棉花,纺车“嗡嗡嗡”的声音,仿佛至今还回响在耳边。到了秋后生产队里没了农活,母亲便和街坊的几个大娘婶子们合伙,推上小推车去贩豆子。她们鸡叫头遍起来,带上饼子和开水,先到博兴乡下把豆子收齐,再推到桓台的大集上去卖,一次推400多斤,翻越支脉河和小清河两道大堤,一天跑上百里土路,能挣5元钱。后来我们家日子越来越好,盖上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全村为数很少的自行车,我们姐妹兄弟手里拿着的窝头在街上与同伴们比起来是最白的,当几乎全村人都还在吃高粱面的时候,我们已经以吃玉米黄豆面为主了。

  日子好些了,她忘不了从前接济过我们的街坊邻里们,遇到家里做二样饭食,她总是先舀出些来东家西家的送。当孤儿时,她的三叔和三婶子对她很好,她三日两头去看望两位老人,答应为他们养老送终。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走在了两位老人的前面。

  20年一晃而过。离开承载着老屋和母亲坟墓的故土,来到现在生活的小城,也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逐渐的,我不再相信母亲会从哪个路口向我走来。然而,每当有白发苍苍满脸慈祥的老大娘从我面前走过,我总是要想:母亲如果还活着,现在大概也和她们一副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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