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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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1/18 16:04 新浪文化 | ||
作者:朱友启 葱花饼的味道远远飘来,嗯,真香。 很熟悉这个味道,在我小时候娘经常给我煎葱花饼吃。上了初中,一个星期住那么一两天的校,因为老师要给我补习竞赛题。但母亲常常在我即将去学校的头一天,像生死离 去了县城的高中,是真正的住校了,每隔半月只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总能饱饱口福。娘会催着爹去赶集,买点牛肉,羊肉的,回家来做上几个菜,小团圆一下。大姐已经出嫁了,二姐出去打工了,娘就我这一个儿子,就这样一家三口还不亦乐乎。 熬过了黑色的七月,盼来了梦中的那份通知书,是北京的一所好学校。本该是全家高兴的事情,娘却好几天闷闷不乐。我说娘你咋了,娘说没啥,你这一去北京,半年之能回来一次了,娘不舍得。爹在旁边叭嗒着嘴,我儿子本事,考上了北京,一年回来一次我也高兴。娘瞪了爹一眼,你知道个啥,儿子以后就成了北京人了,结婚生孩子都不在家里了。我忙说娘你想得太远了,儿子到时结婚你就找个媒人给我说一个,哪村的都行,还会给您磕头行礼的。爹说你小子啥出息,要娶就该娶城里的姑娘了。娘又瞪了爹一眼,你懂个啥,城里的女孩讲究大,看不上咱家小子,我还是给他找个家里的。哈哈哈,我们都笑了起来。都说想这还早呢。 城市,北京,大学。这个新的世界。我在爹和娘殷切的目光中走进了它。 似乎脱去了身上的泥土的气味,在城市的空气熏陶下,我俨然成了一个当代青年;在大学校园的培育下,我有了点书生气的清高。轻飘飘沉甸甸的日子里,我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 为了孩子在外头生活的体面,爹和娘没了往日的悠闲。爹很少再去赶集了,抽的烟也少了许多;成天不再是乐呵呵的,眉宇间也多了几许愁容。娘更是紧紧张张了。没有在二姐出嫁时嫁妆少抱怨爹;没有在大姐的第二个孩子出生时买太多的礼物;更没有在自己的衣着上添过一丝一布。 地里的庄稼是一茬一茬的在长,耕种,施肥,照理,收获。忙完了地里,爹和娘又在家里养了猪,家里开始了忙活,猪圈要加牢,地平要打水泥,定时打防疫针,冲洗,喂食,直到出栏。 投入,收获,支出,爹盘算着一年一年的经济账,虽然经常是入不敷出,但爹和娘也是已经尽了全力。 辛苦的劳作使二老没了往日的神采。娘本来红润的脸庞变得有点黝黑,本来柔顺的头发因为怠于梳洗而显得凌乱,本来大大的嗓门却有点沙哑。爹的变化更大,头发还是那么少,但从根到稍都雪白,本来习惯昂首挺胸走路,背却已经少见弯曲,言语中不再有轻松,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跟人算起经济账。 临近毕业的那个寒假,家里下了很大的雪。爹和娘,还有我围坐在炉火前,叙着家常。 爹说,你终于毕业了,你再不毕业,我跟你娘就快死了。 娘捂了一下嘴,这大过年的,你瞎说个什么呀! 爹说就是呀,这下可毕业了,儿子,该你挣钱养老子了。 娘忙说儿子挣的钱还是儿子的,咱俩谁都不能要,你想花钱家里有。 爹说你急个啥,我说给儿子听呢,我让他知道咱这几年的辛苦。 娘说不辛苦,人勤地不荒。 爹说再苦干两年,把欠的帐还了,咱们也就开始享清福了。 娘瞪了爹一眼,瞧你那德行,又想着享福了,儿子工作还没着落呢。 是呀,工作还没有找到呢,谈何享受啊。要还债,还想让父母享上福,忽然间感到压力挺大。不觉懊悔道:当初还不如不上这破大学哩! 爹忽然瞪起了眼,人家想上还上不成哩,你反而后悔了。上出来了总会有好处,不用再种地种一辈子了,像我一样啊?打一辈子的泥腿子,累个半死你。工作慢慢找,总能找到的。我就不信,重点大学毕业的,找不到工作。养不了家,糊不了口! 娘说你喊啥呐,儿子受的委屈还少啊,别说了,咱吃饭吧。 七月的热风,吹着毕业的欢歌,我离开了伴了我四年的学校。孤独一人,开始在这个古城里奔波。 工作的辛苦和繁琐,一度使我失去了信心;一个人在外漂泊,没了至亲至爱的陪伴,我感觉到生活的孤单。偶尔打电话给父母,总是强忍着心中的思念,嘴里头报着平安。咬着牙不去想念,死了心不再挂念;狠下心要坚强的站立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堡里,在苦苦挣扎中寻找生活的尊严。 心中似乎有梦存在,却不敢触碰;当惨烈的日光撕开朦胧的窗口,我总是把梦深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尔后直面现实,像爹年轻时一样,昂起头,挺起胸,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在秋的萧瑟和冬的寒冷中,我时常会立在街头,迎着车来车往,寻找着那一丝梦中的彩虹,我知道我找不到,因为它已被霓虹的光掩盖了。 忽然从街头飘来葱花饼的香味,我似乎回到了从前,想起了娘,想起了爹。 远方的黄土地上,有我可爱的至亲的爹和娘,他们的目光,穿越了空间的界限,时时刻刻在凝望着我。 我,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那么的渺小和卑微。就像一条鱼,为了简单的生存,在城市的水中游来游去,搜索着我的食物。 而远方,我的父母,就仿佛是我的大海,是我的情怀,是我要努力前进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