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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疼我的女人(六)

http://cul.sina.com.cn 2006/01/23 14:27   新浪文化

  六

  娘十几岁时没了姥爷和姥姥,就把分别大她18岁和14岁的大舅二舅当作爹娘。二舅的一棵自留的柿子树在我们家后面的山沟里,有一年,柿子快熟了,娘看见本村的一个堂侄子,也就是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堂哥在偷,娘喊。四边没人,他就骂娘,还用巴掌打了娘。下午,我从外面回来,大姨也在,娘肿着脸在炕上躺着。大姨给我说了,我二话没说,提了一
把菜刀,就往那家跑。大姨急得喊,不要我去,娘听见了,从家里蹦出来,喊我站住,我不听,娘就哭着说,献平唉,俺求求你!求求你。娘第一次这样说,我收住脚步,气息咻咻,大姨把我拉回来。娘和大姨说,你跑到人家门上肯定你吃亏。把你打死也是人家有理。

  七

  没过多少天,又一次征兵开始了,娘说,你在家也做不成啥,找媳妇,同年纪的闺女们不愿意,去当兵吧。万一有个出息呢?我也想去,检查身体之后,没几天,听说有不少体检和政审合格的人被别人顶了,娘着急,两天之内,往民兵连长家里跑了五六趟,回来还急,屋里屋外,出出进进,啥活儿也干不到手。反复念叨说,别人把咱顶了那该咋办?又想起大舅的干儿子在市里曾经给某个领导开过车,就跑到石盆,找知道的亲戚问了电话,打过去,带着哭腔求人家。

  向西的路上,车过郑州,我才回头,想起娘,眼泪对着车窗流,好多第一次出远门的同乡唧唧喳喳,说笑不停。我想娘,娘说过,不要我想她,出去就一定要做出个样子再回来。我暗暗想:既然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我这样想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华北早已过往,在身后,只留下娘于山岭站立的影像。

  第一年春天,下分到连队,后来又调到机关,我写信给娘说,我在机关上班呢?娘说,那机关是不是跟咱乡政府一样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回信说,比乡政府还机关。第三年回乡,村人见了,都问我说,献平在机关呢?我嗯嗯呀呀。其实呢,刚到一个月,就和一个上级站在办公室吵架,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出来制止。娘后来叫人写信来说,你得入党。收到信第二天,我就去找吵过架的那个上级。刚填写了志愿书,就写信告诉了娘。

  娘在信上又说起找媳妇的事情,她说,托人找了几个,还是人家不愿意。有一个没有明确表示。我劝娘说,这事情不着急,该有就会有的。娘却急,还问我能不能自己找一个,我当然说可以了。你儿子不是没本事的人。娘说不要吹牛,带回家才算。

  八

  到上海的学校报到时候,路过郑州,但没绕道回家。到学校后,电话天天打,家里没电话,总是打到隔着一道河沟和山岭的表弟家,娘一次次地跑来跑去。冬天下雪了,路滑,娘摔了几个跟头,起来,摔疼的地方看都不看,继续向上爬,去接我的电话。过了几个月,娘装了电话,给我说,装电话也没什么大用,就接你电话。

  又一年春天,过二月二,娘一个人在家,一直不睦的邻居,父亲的亲堂哥杨归心,跑到院子里把娘新种的几个小

苹果树拔掉了,娘骂他,他把娘打倒在地。弟弟去找他,被他们一家五口人打了,没过一个月,趁弟弟不备,在路上突然袭击,把弟弟打成了轻度脑震荡。我得到消息,木在电话亭里,我没回宿舍,直接去找队政委请假,他却不批,要我冷静。我几乎要跪下求他了,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流了一脸。

  晚上了,宿舍的同学都睡了,等副队长查铺完毕,一个人跑出去,在学校的草坪上走来走去,想哭,又不敢哭,压抑的嗓音扯着心脏,疼呀,我小声喊娘。我知道,娘一定很疼的。暑假时候,我回去,弟弟说,娘去派出所,派出所叫娘来传唤杨归心,娘不能坐车,也没车,一个人,大热天气,从家到乡政府,再从乡政府到家,来来回回两次,加起来走了50多里的路程。

  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他们推来推去,你说找他,他说找你。我愤怒了,吼叫起来,他们却挂了电话,我把话筒使劲摔了。老太太很生气,要举报给队领导。我害怕,娘就是要我好好的,混出个人样子,我不能辜负她。我请假,到市场买了一部新电话给她。晚上时候,我没吃饭,到四平路街边,用201卡给娘打电话,我劝娘说,不要再争了,少说话,惹不起就躲吧,娘还在哭,说,不这样还能咋样呢?就忍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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