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华

　　自从小弟去了美国，旁人都看得出来，母亲的精神差了许多。

　　一天母亲去电信局，直到服务小姐叫：大妈您到5号台，美国的长话通了。母亲才开颜笑了。母亲在电话的这头，小弟在电话那头，相互传递，从母亲的脸上就能感受到难以言

表的幸福，好多天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其一，儿子真在美国，生活很好。其二，家里的座机、手机跟电信局的电话一样，非常清晰，他们没有蒙自己。之前，小弟刚到美国就给母亲来了电话，不管座机还是手机她都认为诈，那么远的电话咋会那么清楚，不可能的事，哄我。一个几十年的老话务了，未必连这都听不出来？

　　也难怪，刚解放母亲就在一大型

　　退休好多年了，母亲都不怎么摆弄电话，儿孙们拨弄手机的劲头，她大有不屑一顾的表情：总机上千条电线，哪条我没摸过？十几、二十根电杆，哪根我没上过？百多、二百台分机，哪台我没修过？你们就这个玩意也值得显摆？因此她从不感兴趣，不问也不摸。

　　小弟走了，儿孙淘汰的手机，给母亲配了一部，并教她如何使用。“这有什么嘛，晓得，晓得。她显出不耐烦，以示资格老。越洋电话来了，她说不可能，明明就在成都打的。电脑画面她也不信，总说我们在糊弄。画面上小弟全副“武装”，他穿上那件棉背心，裹着象彝族同胞“查尔瓦”的围巾。当然我们知道那是在做“秀”。

　　那件背心是母亲刻意托人买的特级棉，自己一手一手絮的，一针一针缝的。开始棉花絮得很厚，小弟穿上象个“罗锅”，又抽出些棉花，缝好。她说好了，我们都说不行，还是厚了，小弟也说穿不出去。母亲被迫第三次整改，才完。那围巾更是，足足一斤线织完还不够，不知又买了好多才织成，就成了现在的“查尔瓦”。我们取笑，即使小弟露宿街头也不怕，因为“查尔瓦”就是一床被盖。“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的心情我们理解，尽管小弟不情愿，可还是带走了这两件东西，因为那是母亲的一片心。

　　母亲用上手机了。“喂，我是妈妈。”“你吃饭没有？”“吃什么？”“背心穿起暖不暖和？”“那些高鼻子说你的围巾没有？”妈，美国的电话贵得很，你不要紧问。我提醒她。我遭一白眼。最后小弟说挂了，才完。母亲说，你催什么，我打电话谁晓得，讲好久谁清楚。“缴费时就明白了。”母亲还争辩，“长话是看钟计时，手机没有线，又不经过电信局，哪个晓得你在打电话？哪个知道你讲了好久？直到缴费单给她，才没话了。随后，母亲把手机拆了。我知道，她又在找送话器、听筒，这根线跟哪根线相连，那根线又接哪儿，又象过去摆弄电话一样，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想弄明白。最后把手机弄得不响了，好象还是没弄明白。

　　老伙伴们在一起，母亲还是要拿出手机，很是得意：“喂，我是妈妈。”“这两天美国冷不冷？”“我寄的海椒收到了吗？”“要啥，来电话。”还是当年电杆上那神态，“喂，我是2号，正在检修线路，清不清楚？”“有问题，及时跟我联系。”那架势像院长，更像三军指挥。

　　现在母亲每晚睡得很塌实，手机放在枕边，她摸着它，尽管终究还是没弄明白，这小玩意是咋的，但握着它，手暖暖的，心热热的，就像拽着儿子的手，美滋滋地、乐融融地，母亲常在梦中笑出声来，准是又见到她的宝贝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