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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歉意——献给我的父亲

http://cul.sina.com.cn 2006/02/15 21:02   新浪文化

  作者:姚海霞

  滂沱的大雨,在狂风的淫威下,没头没脑的泼下来,肆无忌惮地打在我的伞上、车上,啪啪地直响。我背靠着父亲,倦缩在他的三轮车里,紧紧地抓着雨伞,怕它在颠簸中随时跟风飞走,手成了刚从水里涝出来的红萝卜。而此时的父亲正顶着逆风大雨在泥泞不湛地路上,吃力地踩着三轮车,带着我往回家走。

  因为从公路下车回家还有十几分钟的一段非常泥泞的小路,父亲怕弄脏我的鞋,执意在公路旁等候了很久,一定要我坐上他的小三轮车。过桥的时候我不忍心,要下来,他硬是不让我下来,自己却下车推着我艰难地上桥,在车子的颤抖中,我猛回头,看见大雨粗暴地打在父亲的头上、脸上、身上,顺着他的脸颊、雨披往下淌,顺着雨水我看见了父亲鬓角的白发,我的心猛的一震,我一直以为年轻的父亲已出现了很多白发,那一刻是显得多么的苍老。我在心里一数,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虽说每年都记得他的生日,但我从没仔细地算过父亲的岁数,就象自己一样,只过生日不算年龄。

  去年冬天的这场大雨,将父亲的背、父亲的白发永远地烙在了我心里,我暗暗发誓,这辈子好好报答父亲,不再让疲惫一生的父亲再受什么苦难。于是我尽自己所能,尽可能地多带儿子先生回家看他,也常买点他喜欢吃的带给他,也在他偶尔不适地时候坚持带他去

医院检查。

  可是,可是,这次的检查却……

  当那张B超单出来时, 那个B超室的同学的一脸严肃的话让我惊呆了.“你怎么给他检查的这么晚?”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不,不可能的……正月里给他拍X片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事的,怎么一下子就到晚期了?同学说你让他进来,我再给他做一次。在她的检查中,我的脑子在迅速转着,我想起了那场大雨中父亲用三轮车带我时父亲的背、父亲的白发,不,我不能让父母看出有什么问题。在同学处愣了很久出来,母亲急切地问我怎么这么长时间出来,你爸的病有没有问题?我立刻看到了父亲原本削瘦黝黑的脸,此刻更瘦更黑了。我努力挤出一点笑,没事的,我刚碰到个几年没见的同学多聊了会儿。我借口等另外几张化验单,陪他们在菜场买了点菜,把他们安心送上了回家的车。

  回到医院等化验单,我不知是怎样给大哥打的电话,也不知是怎样走出医院的。在大街上,我拨通了最好朋友的电话,我哽咽着,泪流满面……

  也不知是怎样回的家,愣在沙发里,我又似乎看到了母亲帮父亲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顺手又摸了摸他的额角,柔声地宽慰他,没事的,没事的,父亲象个孩子似的笑着,死又不怕的,人嘛总是要死的。

  父亲一生坎坷艰辛,一点点的小病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在他四岁时,奶奶就丢下他和爷爷离家出走了,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 ,他和爷爷相依为命。没妈的孩子比常人忍受了更多的白眼和唾泣,一贫如洗的家和黝黑的皮肤使父亲27岁了还打着光棍。好心的母亲就帮哥哥朋友的他做媒,却不料媒没做成,自己却爱上了直爽、能干的父亲。为了感激美貌的母亲不仅嫁了他还为他生了三个可爱的儿女,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父亲起早摸黑拼命干着,虽说年终有时是倒欠户,但凭着他能干的双手,我们三兄妹时常能够吃到别人吃不到的新鲜的鱼虾、黄鳝,馋得邻居小孩直流口水。

  父亲还有会杀猪、做农桑蒲团的手艺。每当人们暖着手在屋檐下晒太阳聊天的冬日午后,父亲定会在那里边做蒲团边和人们闲聊。更多的时候,父亲会摇着小船,带上刀具去外乡揽活。一去十天半月,而我们三兄妹定会眼巴巴地等着父亲给我们捎带好吃的回来。他说,他小时候的冬天就是这样跟着爷爷在外乡的小船上过的。快过年的那几天,是父亲最忙的几天,随着包产到户,过年杀猪成了父亲又一赚钱的方式,有时一天会杀好几只。一直来,年年如此。

  在外人眼里,父亲不太爱说话,很凶,很严。也许是我秉承了父亲所有的优缺点,也许因我是两个男孩之后的女孩,从小到大,父亲视我如掌上明珠,对顽劣的大哥他会用扁担打,对我却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孩子在那个年代都早早地挣工分了,但大字不识的父亲坚持让我们上学,自己省吃俭用,宁可背着“不会过日子”“没打算”的骂名。

  “我们村还是数你最有福气了,生了这么几个好儿女”,如今的父亲成了乡邻们羡慕的对象。这时候,父亲总会乐呵呵地抿着酒,“现在我已心满意足了……”那一刻他已完全忘记了从前的苦难。

  儿女是父母心中永远地牵挂,大哥举家外出做生意,二哥和我的相继出嫁,都令他时刻牵挂着。为了不累着儿女,他每年都要承包好几口鱼塘,还在家里开了小店。我们怕他累着,劝他少做点,他总是说,我总不能老是伸手向你们要钱,你们也不易。我们平时给他的钱,他从不舍得买吃的,统统投到了养鱼、养猪、养羊上了。使得我儿子老是惦记着要去外公家,因为外公家什么小猪、小羊、小鸡、小鸭、小兔、小龙虾、土豆、番蓍,统统都有,都让他着迷。

  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而过,我的心如被黄蜂蜇了一下,我需要父亲 ,就如现在的小儿离不开我一样。我得立刻行动,不能有半点迟误,求医问药,我奔波着,询问着,努力着……我要让父亲继续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到更美好的景色,过更开心的生活。

  但是,此生,我欠父亲的,下辈子我都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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