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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的思念

http://cul.sina.com.cn 2006/02/21 00:33   新浪文化

  作者:张秀梅

  这是冬日的一个雪天,我莫名地走到街上,缠绵的雪花轻飘如絮,路上行人极少,倒是飞舞的雪花不时扑入我的怀里、落满我的双肩,轻轻地似与人语。我被雪花整个包围着,闭了眼,陷入一种伤感的状态。

  我抖落肩上的雪花,凉凉的感觉把我拽向那已遥远的思念,这一天,是母亲走的日子。那一天就是这样一个飞雪迷漫的日子。

  五年前,母亲走得时候,睡得很安祥很平静,永远地睡去了。在儿女的泪水里静静地离去。我们兄妹三人没有一个嚎啕大哭,我们的泪水早已在半年之内流尽了,那种撕裂心肺的疼痛,早已成为我们心中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梦魇。事隔多年,有时候,我仍恍惚觉得母亲还在睡着,而且很香很甜。

  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

  五年过去了,那一幕,仍旧历历在目。母亲望着病房上的天棚,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我才58岁呀!呆滞的目光仿佛要望穿天棚,望一望外面的天空,嗅一嗅外面的空气。对于母亲来讲,那真是一种奢望啊!我无言安慰母亲,一切抚慰之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连里照顾母亲心力交瘁都未曾让我倒下,这一刻,却让我瘫坐在地,我注视着母亲,眼睛倏然泪流满面……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恍然从母亲的目光里明白了生命的含义。

  我们的祈望没能留住母亲,母亲还是在一个冬日的夜晚走了。当我从医生的口里得到证实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异常平静,只是静静地流着泪。我默默地打回一盆热水,象往常一样,解开母亲的睡衣,给母亲擦洗身子。母亲的身体还是热的,没有一点褥疮,癌细胞的浸蚀,使母亲的身体浮肿起来,原本枯瘦的身体,却变得很光洁。我仔仔细细地擦着母亲,恐怕留下一点污垢。这就是曾经给过我生命、给过我灵魂的躯体吗?我命脉里流淌的血液的源头就这样枯竭了?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在我的潜意识里,母亲还活着,她只是睡着了。我能感觉到母亲抚慰我时的慈爱,我甚至能够嗅到母亲的体味儿,和着来苏水味,和着身边母亲的爱……

  我将母亲轻轻地扶起,我要给她擦洗后背。可是,就在我扶正母亲时,母亲的头却无力地倒向一旁,母亲走了,我再也听不到母亲那关爱的絮语了,我再也不能象母亲叙说心中曾有过的苦闷了,我再也不能给母亲讲女儿的趣事,母亲再也分享不了儿女们的快乐了。母亲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那一夜,我在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我急勿勿地出门去看母亲。可是,外面的情景却让我呆住了,地上、树上……都是白色,雪花还在飘着,我泪流满面地走进了这哀思里,雪花也有情啊!五年过去了,许多痛苦已被记忆一遍遍过滤掉了,那雪花却仍旧飘落在我的肩上。

  雪花愈来愈浓,迷惘了我的双眼。走在雪里,我听到了轻轻的落雪声,从我的心灵里轻轻地滑过,仿佛是母亲在我耳畔絮语着童年的往事……

  我的童年是在母亲背上长大的。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看病、打针似乎就是我童年的全部内容。母亲精心照料着体弱多病的我,可我还是病殃殃的,对药过敏,一吃就吐,只有打针才能除去病痛。那时母亲和我还住在农村姥姥家,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山坳里,只有几户人家。父亲在遥远的部队,无法照顾我。一次,我高烧不退,母亲仍然背起我走向十几里路的

医院。当我长大之后,我曾向母亲提起这件事。母亲说:其实,那天晚上,她真得很害怕,两条腿一直在发抖,她怕蛇会从草丛中钻出来,她怕狼……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高烧已经退去。一夜未合眼的母亲,又背起我走上了回家的路。趴在母亲温暖的背上,我幽幽地闭着眼。突然,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我问母亲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呀。母亲说那是梨花,现在正是梨花盛开的时候。我望着路两旁的梨树,那上面开满了洁白的花朵,一串一串的,似一挂叮咚悦耳的风铃,微风吹来,送来缕缕诱人的声音。

  它能吃吗?我突然问母亲。经过一夜病痛的折磨,我已是饥肠辘辘。可以吃,而且很甜的。母亲说完,就放下我,踮起脚尖,摘下几串梨花,重又背我上路。我就在母亲的背上,嚼着梨花,嚼着童年,嚼着母爱的歌谣,那梨花也就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一直开着。

  多少年过去了,我的口中仍留有梨花的香味,甜丝丝的。母亲走之后的第一个梨花盛开时节,我把头靠在树上,心里一直在痛。从那以后,我就对花产生了爱,包括雪花。因为,我从母亲身上明白了母爱的无私。

  至今,想起母亲,我都是泪眼朦胧。。母亲病重之后,由我和妹妹照顾她。癌细胞的侵蚀,使母亲疼痛难忍,可是,母亲从没有喊一声疼,从没有呻吟一声。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睛,发现母亲捧着水瓶在不停地喝水,满头都是汗。我一下明白了,我心疼地问母亲是不是很疼。母亲说是很疼,所以她就不停地喝水。我说你为什么不叫我。母亲说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那一瞬间,有一股热流涌上了我的喉咙,我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母亲头上的汗珠。

  世间,母亲是不需要儿女回报任何的,她的那份爱早已镌刻进儿女自强自立的脚印里,儿走千里,印迹里仍留有母亲的牵挂,耳畔仍有母亲关爱的絮语,那是从心灵深处涌现出的一股爱,正殷殷的延续着生命……

  雪花继续扑入我的怀里、落满我的肩上。我不再抖落它,就让它留在我的肩上,它来自天堂、来自母亲的另一个故乡。我能够听见母亲轻轻唤我的声音,我能够嗅到母亲淡淡的体味儿。我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地被雪花裹着,整个身体都裹在雪花里,暖融融的,和着身边母亲的爱,多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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