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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情深

http://cul.sina.com.cn 2006/02/21 00:58   新浪文化

  作者:戚静涛 

  故土,对于游子来说,更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不管走多远,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

  ---作者题记

  一

  在新疆,总能从老人嘴里听到某某探亲去了,某某刚从老家回来的话。他们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三五一堆地闲坐在一起,互相谈论着、盘问着故乡的人和事,一脸满足的样子。

  刚回来的,心情舒畅,神采飞扬;几年都没探亲的,信心百倍地说:最近一定要回去一趟,看看家里变成了啥样。有的年龄实在太大,身体又有病,再说老家也没有象样的亲人在世了;所谓的故乡,只是他很久以前的一个概念。尽管如此,他也要凑上说几句:我过一阵子也要叫我家三小子带我回一趟看看,再不回就没机会了。旁边听着的老人,都明明知道他说的话永远都不能实现了,却没有一人去说破,都信以为真。

  他们都知道,对故乡的思念是一个身处异地的年老者,晚年最为重要的工作,也是最美好的情感。不能实现的事,说一说,想一想,总也能慰籍那颗寂寞的心。而那个被老人说成是小三子的男人,也已五十多岁,胡子花白,儿女成群了;他对老家的概念来源于父辈们的一次次诉说,和一生少有的几次“回家”;在他的概念里,真正的家是新疆喀什、和田、哈密、吐鲁番、阿勒泰、伊宁等等,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不是在户口簿上那个籍贯栏目里,填写的陌生又无温馨感的江苏、陕西、湖北、四川、河南、上海、北京等地。

  我想这一概念,在那个老人叫做小三子儿孙的脑海里,可能只是两个汉字的组合,他的内涵会越来越少,直至变得渺茫,象看文件里出现的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省分一样。那时,他的籍贯栏目里不管他填啥,他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新疆人了。

  二

  何谓故土?一个地方埋葬着你的亲人,这个地方就是你的故土。

  已记不清是在哪个地方读过的这句话,当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于是,它在我脑海里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解释未免过于简单,但却不能说它解释得不深刻。于是,我理解了为何一个贫困的家庭,守着一片贫瘠的土地不肯离开的原因了。这是他的家,这里埋葬着他的亲人,他的血液里流淌着这块土地的土质。他走了,躺在地下的亲人咋办?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唐代诗人崔灏一千年前发出的那一声感叹,被数十年来远走新疆的人们反复咀嚼着,越咂越 有味。这是一个离开故土的人,一生都解不开的情结节。

  闲来无事翻《鄯善文史》,看到了这样一段话:从1959年开始,相继有3678名有志参加边疆建设的青年,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怀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远大抱负,从江苏海安、太仓、睢宁、泰兴等县和湖北公安县来到西部边陲——鄯善县安家落户。随后还有一些内地零星自流人员陆续来到鄯善分散定居,和当地少数民族共同生产生活,创建了第二家园。¨¨¨支边青年相对集中的地方,行成了28个支边自然村。

  现在,他们的儿女己有上万人之多,见面不说祖籍是哪的,单从口音和长相上,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东南沿海的气韵。他们说话的声音洪亮、口音粗重,完全没有了东南沿海的柔声细语,满是新疆戈壁砾石的硬朗与大气;身材也被天山塑造得高大伟岸,被牛养肉裁剪得结实干练;面色折射出大漠和草原上特有的光泽,已是一个完全彻底的新疆人了 。

  三

  我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混在高考移民的队伍中来到新疆,就读了喀什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后落脚在火焰山下的鄯善县。举目四顾,炎风、烈日、戈壁、葡萄 园,一 片陌生的土地;在那一段时间里,故乡故土情结节常常在我 脑海中萦绕。

  离家时父母的眼泪、亲人期盼的眼神,还有故乡的山水情节,让我久久的思念。它让我再一次想起我第一脚踏上辽阔新疆大地时的情景。

  若大的哈密火车站,人群川流不息,来接我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我。那时的我还不融于这片土地,就象红柳堆里 的一棵梧桐树一样,枝叶宽大又肥硕,是个显眼的异类,一个完全的内地人。

  车过嘉峪关时,眼望着雄伟的城楼,我的眼泪真的是一涌而出的。那苍凉的关隘碍,千百年来立在这块 土地上,仿佛就 是让人流泪的 。遥远的过去,流的是“古人征战几时回”的泪水,今人流的是怀念故土的泪,想念亲人的泪,“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泪。

  过了 嘉峪关,泪水流不 干。在神州广袤的土地上关隘无数,唯有这嘉峪关承载着的眼泪最多。这泪水是对故土的眷恋,还是对遥远西域的恐怖?可能都有,又都没有。

  我的姑母在1964年,因为饥荒而离开故土;事隔24年后,我离开故土显然有比她更高的追求。不过,我和她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 是我们离家的时候,都随身带了袋我父亲从我家 院子的西墙根,挖的一块故乡的黄土。父亲的解释是:水土不 服时,用开水冲一点喝了能治病。

  我的身体很好,出伊吾、走哈密、赴吐鲁番、过库尔勒、奔阿克苏、到喀什,一路拌面、炒面、抓饭、揪片子汤饭、馕饼子吃过去,都没事。所以,父亲给我装的那袋故乡的泥土,一直到我大学毕业时,还原封未动地压在我的箱子低下。现在,它已成为我对故乡思念的精神寄托物。

  四

  故乡对于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那里有我的父母、姐妹,有我的同年、少年,有父亲对我的谆谆教诲和鞋底落到屁股上的啪啪声,有我和小伙伴们在池塘里戏水的笑声。¨¨¨ 离开它,是因为我想走出那块黄土地;想念它是因为这块土地上留下了我的一段生命。这一段生命,是父母姐妹五口人,用全家七亩地的收入,以十余年的汗水为代价养育的。他们无冬无夏,无春无秋,拼死扒活地劳动,就是为了我能走出这片土地。

  是故乡的土地让我知道了 生活的艰辛。时至今天,我一直都认为在中国,最敬业的人应该就是像我的父母一样,在黄土地上刨食的农民。他们用那百十斤的躯体里蕴藏的力量,靠一方黄土,一生辛勤地养育儿女,他们对土地既恨又爱。恨它消耗尽了他们的生命,爱它给予了他们生命的必须品。他们的一生是和土地联在一起的,他们知道啥土质适合种啥庄稼,啥庄稼啥时种,啥庄稼啥时浇灌、拔草、间苗、施肥、收获。土地养育了他们的生命,他们最终也把生命返归给脚下的那片土地。

  2004年八月,当我的妻子去

北京大学,进行为期一 年的进修学习时,有同事提出让我的父母来新疆看孙子,同时也让老人进城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我 说肯定不行。他们不 理解,一生都在一 块土地上辛勤耕种的七十多岁的老农,再离开那片土地时寂寞的心理。

  我看到过一些老人,他们离开故土后,在城市的水泥、汽车、格子房中,迅速老去时的情景。当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刻时,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注释了他们对故土的无限思念。

  所谓的人挪活,这都是对年轻生命而言的。当一个人从幼年到暮年都在一块土地上生活的时候,他的根叶枝脉就全都长在了这块土地 上,离开了这 块 土地,他咋能再幸福。

  五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 思故乡。

  对故土的思念之情,被中华文化数千年来酿制成一杯浓烈的美酒,酒量多大的人喝了它都会沉醉其中。这就是为什么春秋季节,总有大批满头白发的老人,不辞辛劳地在往返新疆与内地的列车上的原因。

  我常听老人们叹着气讲:死前再回一 次老家看看!

  他们还去看啥?所谓的故乡已没有一个在世的亲人,成长起来的 年轻人他们也一个都不认识。只有他们脚下的那片黄土地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在上面,东瞅瞅西看看,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似呼还能感觉到脚下土地上儿时赤脚留下的余温;还能从几棵老树上,看到他们当年掏鸟窝时留下的身影。

  一群放学的孩子突然围住问:老爷爷你找谁啊?

  老人的泪水瞬间顺着满脸皱纹唰唰流下,才知道一千年前那个叫贺知章的诗人,写的“少小离家老大归”的 诗,现在对他是多么地确切。

  这泪水是对故土至深的爱恋,是对过去一段生命的最后回顾,是外地游子一生解也解不开的情结节。

  故土,对于游子来说,更像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不管走多远,都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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