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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坟茔

http://cul.sina.com.cn 2006/02/21 14:20   新浪文化

  作者:小验

  我的童年是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的。外公外婆生活在四川的一个翠竹环绕的小山村。

  村前有一条弯弯的小溪。溪水细细的,清清澈撤的。烈日炎炎的夏日,我们一帮小
孩,总爱赤脚光腿,在小溪里嬉戏。四处飞溅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幻作了童话世界里五彩斑斓的珍珠。每天,只有当四处高高低低的山坡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回家了”的呼喊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开去。

  我总是最后一个离去。捡捡石子,采采野花。突然安静下来的溪边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我享受着独处的快乐。我知道:从这会儿开始,离我家房子很近的对面小山坡上,就会不时地出现外公或外婆的身影。他们在不动声色地照看着我呢!所以,我才不像别的伙伴那样,怕回去晚了会挨骂呢!

  记忆中,外公外婆从来不曾打骂过我。

  我会在一夜雷阵雨后的湿漉漉的清晨,忙慌慌地跟着伙伴们,跌跌撞撞地跑到山上采摘突然冒出来的肥嫩嫩的地耳。地耳没采多少,却搞得全身是泥,鞋子更是找不到了!── 因为道路泥泞难行,我们都脱了鞋上山。

  我会背着背篼,拿着镰刀,跟着伙伴们去为生产队的牛割草。到最后一过秤,竟发现我割了好多长在田埂边的麦苗!

  我还会站在一帮歇工的大人中间,不顾大家的善意玩笑,大声辩白:虽然我是城里人,但我是外公外婆家的,所以我割的草可以挣工分,必须计到我外公家!

  我们还会跟在挖花生的大人身后,藉着找寻残余花生的名义,不时地顺手牵羊将那些籽粒饱满、一会儿将归入生产队的花生放进自己的嘴里,惹来大人的一阵嗔骂。

  ……

  我的所有这些“劣迹”,从没遭到过外公外婆的打骂。我也很乖巧,总会在事发之后,甜言蜜语地哄他们开心。记忆中,我说得最多的是:等我长大了,挣钱了,一定要给外公买好多好多的高粱酒,给外婆买好多好多的糖果!

  外公嗜酒。一年四季,不论酷暑、严寒,他的衣服内兜里,总是装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那时最常见的红苕酒。那个年月,生计都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对外公来说,能天天喝上几口用红薯酿就的白酒,已是人生一大美事了!

  外公喝酒,就好像普通人喝白开水那样自然。干活累了,说话多了,抑或是心里想了,他都会掏出酒瓶子,自得地呷上几口。每天日暮,当远处的山尖开始笼上一层薄薄的轻烟的时候,外公准会在院子里那块大青石板上剁猪草。我喜欢蹲在一旁,将筐里的猪草大把大把地喂到外公的刀下。转瞬之间,它们就堆成了一座绿绿的小山。剁一会儿,外公便会放下刀,拉过旁边的小凳坐下,掏出酒瓶来。每当这时候,我便会在一旁热切地说:

  “外公,等我长大挣钱了,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多的高粱酒来喝!”

  外公心满意足地将酒瓶揣回兜里,摸摸我的头,笑了:“傻孩子,等你都挣钱了,外公早不在了。哪里等得到你给外公买酒喝。”

  外公真的没能等到那一天!那一年,我刚十四岁,初中毕业。

  在以后的很多很多年里,我都常常与外公在梦中不期而遇。梦中的外公一如从前的样子:瘦高的个子,清矍的面庞,手里握着一个小酒瓶……醒来心里好痛!时而告诉妈妈:“外公在梦里跟我说话呢。怕是又没酒喝了……”妈妈沉默一会儿,幽幽地叹口气:

  “你这孩子!你外公已去世这么多年了。现在我都很少梦到他老人家了!唉!幸亏你外婆还在!”

  是啊,幸亏外婆还在。在没有外公的岁月里,外婆一直在小山村里与舅舅们生活在一起。她不习惯城市里楼房的厚墙与大街上的喧嚣。

  我却很少有机会呆在外婆身边了。我忙着考大学,忙着读大学。大学毕业,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北方的城市,忙着所谓的事业。

  外婆倒真的花上了我挣的钱。从上大学开始,每学期的奖学金,我都会拿出一部分,给乡下的外婆寄去。这时的外婆,已因年轻时的辛苦与操劳,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她的手脚慢慢地开始了发抖,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外婆不缺钱花。年迈的她只是很寂寞。她渴望有人陪着说说话,她更想念我这个一手带大的外孙女!

  每次在信中,我都告诉外婆:“您好好养病。等我在北京买房子了,就把您接来,陪您到天安门去。”我好傻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对于外婆这样疾病缠身的老人来说,将来是指日可数的,怎么经得起等!

  九三年的某一天,我在办公室接到了妈妈的长途电话,她哽咽着告诉我:外婆去世了。后事已料理完。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我,是因为北京与四川千里之遥,我是赶不上回去看外婆最后一眼的。况且,他们也担心悲痛欲绝的我,会在路途中出事。还没放下电话,我就嚎啕大哭,一屋子的同事都被我惊得不知所措。

  那一年的春节,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四川,来到了乡下外公外婆的坟前。两座坟茔肩并着肩,默默地伫立在老家后面的山腰上。山风拂来,我仿佛又看见了外公在夕阳下剁猪草,外婆的围裙里兜着一些苞谷粒,在院子里招呼着小鸡们……

  舅妈在我身边轻轻地说:外婆在临去之前,好像一直有事放不下。舅妈问她:你是不是放心不下丫丫一个人在北京?她摇摇头,用断续、低微的声音说:丫丫很能干,我知道她一个人能行的。我放心!

  我再一次地泪如滂沱!

  几年后,女儿出生了。她出生那天的阴历日正好是外婆当年去世的那一天。老天真的很有眼!

  多年来,每当夜深人静,我常常会任凌乱的思绪飞回故乡的小山村,在那山、

  那水和那坟茔上空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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