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回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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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3/04 23:51 新浪文化 | ||
作者:贾军会 “会,过年回来不?”...... “家里都好,都好......” 可以想像父母在邻居家借打电话的局促,只好匆匆地挂断了。 外面的天开始阴沉下来,心情渐渐的平和,我开始对着窗外的阴霾闭上眼睛用鼻息品味和感触它,我不是异类却对天空的阴暗有一种痴恋,我会感觉到一种安全感。曾经深刻的挖掘过自己这种特性的来源,最终这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享受,在别人嫌厌阴雨的时候,我却歇斯底里地动用我的嗅觉和想像。 记不清多大了,在那样一个黄泥夯成的院墙围绕下的小院落里,有很多的槐树,槐花是每年的一次诱惑和欣喜,而那个下午槐树的茂密枝桠却渲染了天空的厚重。和小朋友玩散了象泥鳅一样从木栅栏的空当儿里挤进院落却被阻隔在那把锈迹斑斑的老锁之外,石板下门旮旯里我的小泥手所能触及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见那把栓着麻绳的钥匙之后,我蜷缩在院角里一边等娘回来一边看着那云层渐重的天空。那云彩越厚,色彩越暗,四下里却越发的白亮,我觉得自己浸渡在一片白光中。母亲上集卖鸡蛋了,那是在一个装了小米的小瓦罐里一个个埋好了攒起来的,除了每当我生日的一个之外,都没有例外地变成了皱巴巴的角票。 天空的凝重和我的恐惧一起增加,在一个临界点时,栅栏门吱嘎着推开,凌乱的脚步赶到,关切的搜寻的眼神最终锁定在我的脸上。于是那个在重重乌云点缀下的白亮的天野和母亲的眼神幻化成一副记忆埋在脑际深处,成为我最爱阴天的依赖。 母亲的大手把我从墙角里拔出来篮子掉在地上却大叫:哎呀,鸡蛋还没给钱哩! 而现在却不是雨,天使娃娃已经开始在高远的天幕上画起的雪花,星星点点地飘落了。这些小精灵又把我的思绪牵进生命里有过雪的记忆。 那时的雪总是与小村的树木相衬与无边的原野相依,关于冬天的概念便是结霜的树枝和满地的碎玉,厚厚的小棉袄母亲的大围巾和裹得不知所措的我,堆得丑巴巴的雪人和我傻呵呵的笑,老母鸡和小狗印在雪地的竹叶梅花。红透的脸与冰冷的手总与母亲的怜爱一起,湿透的鞋子总是做了叛徒,引发母亲的呵责和下次不准玩雪的警告。狭小的小屋是留不住我的,一会儿就又象猫一样挤过门缝,把调皮的笑留给小屋留给母亲留给不稳的步子留给串串脚印。 难以想像在宿舍里都会感觉到脚冷,我收回了鼻子呆坐在床上,左右脚象钟摆一样的来回碰着。又想起每次回家母亲会讲的旧事:“你脚冷,总冻脚,你这么大的时候,”母亲会一边讲一边比划着,“晚上不肯睡又哭又闹,哎,家里那时侯又生不起火,只能在我肚皮上给你暖着,你那个小脚凉啊......”。印象中我总要抱着母亲才肯睡。一天夜里醒来不见了母亲,四下里漆黑,自己又不敢哭,就爬着摸索,却跌下了炕。第二天,我被送进了育红班,开始了在操场上对着一块挂在围墙上的不再完整的小黑板咿咿呀呀和下雨时背着小马扎子狂喊着往家跑的日子。在往后的很多年里,诸多当年一起往成天价坐在街口的刘二爷的水烟壶里撒尿的坏小子们都纷纷辍学务农打工,而我却一路跑着,跑到了大学,因为母亲的坚持。 两天后,老乡捎来一双毛线袜子和几句话:不回来就不回来,好好实习,跟老师多学点东西,以后救人哩。别冻着脚,大东北的,冷。 母亲眼睛已经很花了,总是记得她和父亲为看我的获奖证书象两个小孩子一样的抢着老花镜,真不知道这袜子怎么织成的,错了好多针脚。 老乡说,赶着织的,不好看,但肯定暖和。 外边雪已经停了,送走老乡我没回宿舍,直接走到了空旷的雪地里。 “到原野去,到原野去,原野里有兔子,原野里有落满雪的枝桠,有我痴痴的向往......”,正是这样一直在心里喊着,我跑到了东北,母亲牵念的三千里外。 虽然在高楼与规整的草木间的雪不如我记忆里的更让我倾心,我还是感动了,因为我晓得,有雪的冬天才像冬天,并且只有在严冬里,我们才能深深的体味温暖。 我的脚很暖和,我的心更暖和。 走回小屋里去吧,即便母亲又会责怪我踩湿了鞋子,但那种责怪是和通红的炉火一样的。 走回小屋里去吧,我的心和手需要它的炉火。...... 挤进回家的人流,春运的苦不堪言,但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温暖:回去看娘哩。 三十晚上九点,在二十几个小时火车三个小时汽车和五里步行之后,我悄悄推开了家门,像猫一样的遛进堂屋,在门后闪出半拉脑袋,父母坐在方桌前对着桌上多出一副的碗筷和热腾腾的饺子,表情木然地盯着十五寸的几近和我同龄的黑白电视里的晚会。 我嬉皮笑脸的侧身进去,问,怎么多一个碗? 母亲从吃惊到欣喜到眼里噙满泪花,默默说着:知道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