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书江

　　一

　　“冯哲要找对象了。”人们感到可笑。

　　小李说：“冯哲，就你挑对象的标准，哪儿有哇？如今全世界恐怕也挑不出一个纯情女子……”

　　小王插话道：“有，有一个纯情女子，埃及有一个，不过，昨天给强奸了。”

　　小李继续说：“你要是什么也不提，只说找一个年轻漂亮的，符合条件的还真不少。想找一个纯情女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小王说：“冯哲，你也太幼稚了，明明实现不了，却空喊。这不是成心难为世界人民不成？要实现你的条件也行，除非现在给你生一个，专门有人给看着，这可能像你说的是纯情女子。”

　　小李说：“那也不见得。万一你要打个盹，这事就坏了。看着？你以为看着就万事大吉了？”

　　小王说：“你说这事没办法了，就让咱冯哥打一辈子光棍？”

　　小周插话道：“就是，凭咱冯哥一身的本事，怎么也得找个理想中的。我信冯哥能找到。像小李说的，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看来你老婆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李说：“那也没准。”

　　小周说：“看来你不在乎。”

　　“即使在乎又能怎么样。最多离婚。没准再结婚的还不如这个呢。退一步说，人又能活多长时间，穷折腾什么呀！能活着，高兴就行。所谓荣辱、钱财什么的，都是过眼烟云。什么事情你不必那么认真，稀里糊涂、马大哈这样的人，说不定比谁都过得好。”小李说道。

　　小周说：“我只听说人们都愿意聪明点，没听说人们愿意糊涂的。”

　　小李说：“我只听说人们愿意拥有财富，不愿贫穷的。可是，战乱一起，许多富人的财富被抢，家里人被杀。我只听说人们愿意长得漂亮，不愿丑陋的。但遭强暴的常是长得漂亮的。我只听说人们愿意让自己地位高点，不愿意地位低的。地位高的都是高处不胜寒。我只听说人们愿听表扬话，不愿听批评话。但犯大错误的有可能是表现极好的。因为常受批评的整天小心谨慎，何来犯错误？我只听说人们愿意争强好胜，不愿做窝囊废。但英年早逝的常是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时被累死的。无所事事之人反倒长寿。我只听说人们愿意聪明，不愿意愚蠢。可聪明之人遭人忌妒、陷害，而愚蠢之人反而没有仇敌，因为他妨碍不到谁。我只听说人们愿意吃肉喝酒，不愿意粗茶淡饭。而不少人死去的原因常是吃得太精太细。我只听说人们愿意娶漂亮媳妇，不愿娶丑陋的，而漂亮媳妇却更容易被人打坏主意，引来莫名的烦恼。我只听说人们打家具愿意用挺拔结实的树，不愿用空心、弯曲的树。因而成材之树常被砍伐，而无用之树却得以保全。我只听说人们愿意去名胜古迹之地游玩，而不愿去荒僻之地。因而名胜古迹之地最早被污染，环境恶化。我听说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人们都知道有用的可用之处，从不知道无用的妙处。”

　　小周说：“你发表这些怪论是什么意思？让咱冯哥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小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凡事不必太认真，太认真了反而坏事。物极必反嘛……”

　　冯哲望着他们的争论，只是笑笑。他心想，你们总是把事情看得那么悲观，不信走着瞧，我非找个纯情女子给你们看看不可。

　　二

　　在哲学界，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的学者，没有不知道冯哲的。冯哲是国内最年轻的教授之一，曾留学德国，取得博士学位。他曾多次受邀到德法等国讲学，他的专著还被译成多国文字。国内的哲学界一致认定，冯哲有不可估量的前途，将会成为黑格尔第二。因为像他这么年轻就频频到国外讲学，专著译成外文的确实罕见。

　　由于冯哲的前途远大，他的住处每天迎来送往，客人不断。这些客人有的是来请教问题的，有些纯粹是来巴结的。还有的是慕名而来的。那些来巴结的人预见到冯哲将来会有更大的名气，到那时恐怕连面都见不到，因而趁现在名气还没有冲天的时候，多同他来往几次。等他成为伟人的时候，到那时凭自己和冯哲交往的回忆录也能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因为德国文学家歌德的秘书仅仅因为写了歌德的言行录而成为名作家。其实，歌德的那些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说的，也许是说的梦话，也许是在如厕后的快感，随便说了句“感觉好极了”，于是，秘书便记录在案，于是乎，便传遍了全世界，以至于人们不管遇到什么事，诸如吃了好吃的东西，喝了一杯香茶，也来一句“感觉好极了”。其他诸如名人的口头禅，不管是健康的还是骂人的，一样能留传百世。蒋介石常说的骂人话“娘希屁”不就是一直在流传吗？有的人看蒋介石的书多了，动不动也来个“娘希屁”，以至于他的女友为他买了一身西服，他一高兴，就说了个“娘希屁”。他的女友猜想他肯定是在赞美她，就忙说：“你真会赞美我。”

　　对于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呢，他们的目的仅仅是端详一下冯哲的风采，聆听一下他的教诲。对于这些人，只能说他们糊涂。但在日常生活中，谁会承认自己糊涂呢？人们经常认为对的那些东西，谁担保它就不是错的吗？人们经常认为错的东西，谁又担保它不会是对的呢？人人都认为自己很精明，可是，真正精明的人能有几个呢？大部分人终日生活在浑浑噩噩之中。这是因为创造人类之初，便把这个世界定义为混沌世界。传说，抒、忽、混沌三人是朋友，抒、忽常到混沌处，混沌对待他们十分友善。抒和忽商量回报混沌的美意，说：“人人都有眼耳口鼻等七窍，用以视、听、吃和呼吸，唯独混沌没有，我们试着为他凿开七窍。”他们一天凿出一个窍孔，到了第七天混沌就死了。这个故事说明，假如某人十分精明，恐怕就该死了。所以，世界存在的前提是糊涂。水至清则无鱼，世界至清则无人类。是故，人们应该糊涂，郑板桥不是说过“难得糊涂”吗？

　　说起冯哲的婚事，确实让人烦恼。虽然冯哲本人其貌不扬，头大脖子细身体矮，但由于他的才华，使无数姑娘都梦想着做他的新娘。但冯哲一个也看不上。这是因为他对“现代派”女子颇有微辞。那些“现代派”女子见了面不是问“你好”，而是问：“昨晚跟谁睡了？”或者说：“你离(婚)了吗？”大家听听这是人话吗？简直是兽语。可当说到某人有钱时，她们便瞪大了眼睛，绞尽脑汁要与之“结婚”，想住进他的别墅，做别墅的女主人。在她们的头脑里，哪有什么礼义孝廉悌、温良恭谦让，什么也没有。有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姓甚名谁。有的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到无花空折枝。只要能享受，全不管这钱是出自谁的腰包。只要能高兴，可以献出一切所有。像这样素质的女孩，冯哲反感至极。他决心要找一个清纯如水、富有爱心、对爱情专而又专的女孩。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心中的她，应是纯洁、无瑕，不受任何不良习气沾染。应是积极向上，没有一丝坏的念头，相互忠诚，永不背叛。就如同鸳鸯，两人形影不离，一方死了，另一方也会气死，就是那种在地愿做连理枝，在天愿作比翼鸟之类。就是那种生不同衾，死要同穴之类。做人，就要有做人的尊严，必须要和动物有区别。当今这年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就是因为缺少像冯哲这样不但在事业上有追求，而且在爱情上也追求至纯至真的人。冯哲相信，事物的主流是好的，纯情女子也很多，只是自己未找到罢了。关键是要有信心。路漫漫兮修远矣，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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