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滴滴忆父亲(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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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2/04 22:29 新浪文化 | ||
我与父亲的积怨似乎是越来越深了。但每年春节回家过年,父亲都提前将冰冷的房间烧得暖暖和和,怕冻着了我这个“干部儿子”。其实,父亲就像我生命中的“火墙”,总是无声无息地温暖我人生的漫漫寒冬。如今,这堵坚实的“火墙”最重烧尽了自己最后的一把柴禾,我将去哪儿熬过那么多风雪迷漫的长冬呢? 1995年那个闷热的酷夏,我不顾父亲的苦苦劝告,放弃在工商局的职位独自出来闯荡 父亲去世的这年春节,我仍然由于经济的原因未能回家过年,只寄了600元回去。过完春节的一天,叔父打来电话说,过年我去拜年,你爸高兴地说,儿子寄钱回来了!本来还在等你,可没等上,老人家很失望。你爸糖尿病严重,有时间你还是回来看看吧,对老人也是个安慰嘛! 我答应了,但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直拖到3个月后父亲去世。父亲的死,是对我的最大惩罚。哪怕有一万条辩解的理由,都无法弥补我对父亲犯下的过错。 据说父亲临去世的前两个月,还拖着病弱不堪的身躯,到县医药公司进了几千元的药。一般人临死前都是有征兆的,父亲没有。因此,他的猝然离世,连十几年已跟他——一位普通的乡村医生建立了深厚情意的县医药公司的人,都非常震惊!就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天,也是我从千里之外急急回家奔丧的当天,医药公司专门派了三名职工,来到我家代表医药公司给父亲上香、烧纸,以寄托哀思。这令我非常地感动。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父亲一辈子在乡下给老百姓看病,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随叫随到;一天到晚不分昼夜,远近都去。方圆百里,他的好名声不比某个清廉、勤政的乡长差。尤其在新疆,熟知父亲的哈萨克族农牧民,只要一提起“王大夫”,无不翘拇指地连声夸奖:“加克斯!加克斯!”(好的意思)记得刚落户新疆,因为家贫没钱买煤炭,住在高大空旷而四壁透风的公房里,如何熬过这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就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严峻问题。万万没有料到,村里乃至邻村的乡亲们,纷纷用爬犁拉来了劈柴、干牛粪块和煤炭,才使我们这一家外来户不至于冻死。我们明白,这都缘于父亲是医生。而且,父亲对病人一向有钱没钱,都一视同仁,认真负责。 有一年,是个深夜,邻村一户人家请父亲急诊。父亲二话没说,从香甜的睡梦中爬起来,匆匆穿好衣服,背药箱就出门,搭乘那个来请他的“巴郎”(哈萨克语:小伙子)的摩托车,疾驰而去。谁知,半道上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对面飞驰而来的另一辆摩托,不由分说将接父亲的这辆摩托车,“咣当”一声撞下了路基!父亲被摔出去几丈远,一下子就昏迷过去了。原来,肇事者和那“巴郎”是一家人,因为等不及父亲,专程来催,不料“大水冲了龙王庙”。见父亲被撞受伤、昏迷,他们吓坏了,一时不知该咋办?然而,父亲苏醒后,尽管腿痛如割,但第一句话还是“先看病再说”。 父亲强忍疼痛,勉强坐上那辆尚未损坏的摩托车,来到病人家,直到诊治好了病人后,才被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左腿粉碎性骨折。 当时,我在县城工作,得知情况后,大惊失色,急忙赶到医院。待得知事故发生的来龙去脉,我竟然没安慰父亲一句,只是一味地抱怨他:“您都快70岁的人了,咋还这么不珍惜自己?黑天半夜去看什么病?不是乡里都有医院吗?您又不是缺那几个出诊费……”父亲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我的抱怨弄得送父亲住院的那家人满脸尴尬,手足无措,似乎不知说什么好。现在想起来,我真混帐!尤其跟父亲比起来,我这个念了一肚子书的“国家干部”,连起码的“人文关怀”精神都没有。 正由于父亲一辈子救死扶伤,从不挣一分昧心钱,积德行善,在熟知他的乡亲中享有崇高威信。父亲一生辛苦而平凡,但他的生命价值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我为父亲而自豪。 一位外国作家说:人的一生中,有三个最大的遗憾:小时候没得到父母的爱,长大后没得到恋人的爱,年老了又没得到儿女的爱。父亲的一生,恰恰占全了这三大遗憾。当亲人最终躺在冰冷的坟墓时,你说什么都晚了,爱、情感、孝敬、侍奉、悔悟、补偿……这一切都还有什么用呢? 现在,我常常想起父亲,想起他的慈容与温和,想起他的含辛茹苦,一生四处奔波,为儿女的成长和成才殚精竭虑,想起他永不消逝的音容笑貌。然而,对父亲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惟一能做的就是每天在心里默默祈祷:父亲,托个梦吧!梦中,儿子为您双膝跪下,求您宽恕儿子永难补偿的过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