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谈歌

　　李向远

　　李向远研究生毕业了，分配到了市日报社(这是前几年的事儿，近几年研究生也不好分配)，临报到时，他到导师田老师家去喝了一场酒。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毕业了，有资格喝酒了，而且这第一场酒应该跟自己的恩师喝。

　　就喝上了(现在的老师们大都挺开放，学生爱喝就喝吧。有的老师还跟着喝。田教授就在此例)。喝到面红耳热时，田老师借着酒力郑重地叮嘱他一句话，说你李向远到了报社，要跟你的同学张国强搞好关系。张国强也是田老师的学生，只是没有考研究生，于是，就早三年到了报社。李向远知道田老师的意思，田老师是讲李向远这个人比较争强好胜，张国强也是一个遇事不让人的性格。二人一同共事，难免发生矛盾。李向远也知道自己很难跟张国强搞好关系。李向远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只要认真干工作就是了。”

　　他用这话回答了田老师，似乎又没有回答什么。

　　田老师怔了怔，又笑道：“好。好。”

　　李向远感觉田老师笑得意味深长。他觉得田老师把自己跟张国强看成了孙膑与庞涓了。

　　李向远知道田老师还有一层意思，那是关于张国强现在的妻子冯莆，冯莆也是李向远的同学，当年是学校里的一枝花。而且还跟李向远热热闹闹地谈过一阵子恋爱，也不知道张国强给冯莆下了什么迷药，张国强和冯莆毕业后没一年，冯莆就跟李向远断了关系，跟张国强去领结婚证了。外人看李向远脸上倒是很平和，没事人儿似的。可是自己肚子疼自己知道，这件事把李向远弄得很是难受了一阵子。多年之后他才告诉别人，当时他都有跟张国强动刀子的心肠了。

　　恋爱的事情真是不好讲，充满了变数。就算你领了结婚证，你也不算是入了保险公司。

　　田老师大概也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学生因为当年这一段男女情事，而心生隔阂吧。

　　李向远到报社上班的第三天，张国强就到李向远的办公室来看望。李向远就知道了张国强在社长办公室当文书。张国强哈哈笑着，说老同学在一起工作，要相互照应。李向远看着张国强的眼神，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他感觉自己有些小气了。当年冯莆的事情也许怪不到张国强身上。人各有志，何况爱情这种东西呢。他突然心中生了一个很古典的想法，就算是自己的一件衣服让张国强偷偷地穿走了。

　　张国强哈哈了几句就走了。编辑部主任后脚就来了，他看到了刚刚出去的张国强，就问李向远：“你们认识?”

　　李向远就说了他和张国强是同学。

　　编辑部主任是李向远的老乡，老乡见老乡，大概就能谈话深厚一些。编辑部主任苦笑笑，就忍不住讲了张国强的一些事情。李向远就知道了张国强来到报社后，开始也是当记者，当编辑，可是他什么也干不好，报社只好让他去了社长办公室当文书。说是文书，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社里来了客人，他就扮演沏茶倒水的角色。

　　李向远听了脸上没动声色，心里着实有了些悲哀，他不知道张国强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他细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张国强在学校时，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啊。各门学科的成绩在班里都占上风啊。他一时怀疑这一个张国强还是不是那一个张国强。再想想田老师的叮嘱，李向远暗暗笑了，他感觉他与张国强绝对不会发生什么矛盾了。两个人不在一个层次上嘛。

　　田老师啊，你的担心多余了。

　　李向远就在报社干下来了。两年过去，他在下边疯跑，采写了不少好稿子，常常在省报上露面，还偶尔在《人民日报》等一些大报刊上显露一下头角。尤其是他跟踪采写了几起“三农”问题的系列报道，竟被多次用进了内参。于是，李向远就一下子红了起来，就成了市里的名记者。名记者当然是名人了。

　　李向远成了名人。

　　那天，李向远在街上遇到了冯莆。二人几年没有见面，相见竟一时无话。李向远感觉冯莆瘦多了，当年那个美丽的冯莆只是留在记忆里了。女人真是不经老啊。李向远心中升起一种挺不是滋味的感慨。他再次感觉冯莆嫁给张国强是一个错误。

　　冯莆似乎看透了李向远的心思，她的目光里有了一丝轻视，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李向远，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李向远没想到冯莆会这样说话，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他一时怔住了。冯莆笑了笑，笑得很有些意味，然后转身走了。

　　街上人海茫茫。李向远怔怔地在那里呆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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