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在洞庭湖以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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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ul.sina.com.cn 2006/01/15 00:23 新浪文化 | ||
作者: 叶临之 (一) 我十九岁的时候,祖父于八十一岁高龄卧床病重了。南国春雨一到阴历三四月就像人掉泪一般缠绵悱恻,缠绵悱恻得令人触景伤怀。雨浑浊一片,东厢房,一片一片打在窗棂格 说祖父,祖父这一辈子不会有多少遗憾,人活就要等待死去,人固有一死,俗话说人倒如山崩,再伟大的人物和死亡作战也只够缴械投降,最终挂像也只够放在神龛上供人怀念,是啊,我的祖父几十年,俗话说鬼门关都不知打了几道回转,死亡对他不足以畏惧。祖父三十八岁关押在红卫兵的牛棚里,那年的阴历九月二十五日,父亲在老家出世了,从此父亲和祖母相依为命,那些动荡年代一家人都跟随着祖父受苦,以至于父亲说一个月也没到家里摸过筷子,父亲自小也没见过祖父几面;几年后祖父终于从牛棚里活着回来了,而此时父亲已经能够在镇上的小煤窑里打杂。父亲一辈子也没读过书,祖父放出牛棚时,也还只有十来岁可是始终没有进学堂。于是,祖父的一生多了一个抱怨的人,父亲像麻嘴婆一样叨叨絮絮,抱怨了一辈子。 父亲握住祖父,祖父老泪横生,说,走错了,走错路了,过苦日子一直到后来的文革也没有送他去读书,以父亲聪明的脑壳,应该可以活得更好,也不至于作农民,谁知道这是我的罪孽还是没有尽心尽力。 祖父说:怪我,怪我,大不该把屋也换饭吃了。祖父一直在怪罪自己。父亲没有什么话好说,也说不出什么。 病势燎燃,祖父近乎哀求:让我去死吧。 父亲说:爹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就呀。 祖父竟然孩子似的哭了,凹陷的眼眶弥满一汪眼泪,我们三个站在走廊柱子边,透过窗格子我看到父亲悄悄地用纸给他抹干。父亲走出东厢房到走廊上,看着他三个高高矮矮的孩子面色凄切,看着看着,眼泪又来了。 我们父子四人每每站在庭院,对家的衰败,又一次感觉到了初春少许料峭,桃花瓣点点,伴着上夜沾满的雨水似雪飘在走廊上、泥泞里,我们相对无言。顺以为然的东西到头来和父亲开了玩笑,他本来忿怒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