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 策
十
深夜,当我们在街头大排档上喝啤酒的时候,内勤民警小徐突然推着眼镜问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们派出所的故事,为什么都涂抹着一层悲剧色彩?你们看,丁牺牲,老张病了,小王今天傻子似的坐在轮椅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命中注定要奉献?
我们都不回答她的问题,我们无法回答。这个大排档已经被明令取缔,理由是污染环境。我们的城市很小,所以我们更不愿意被潮流和大城市抛弃。我们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喝啤酒了。难道这本身不就具有某种悲剧意味吗?我们将失去一个符合我们身份的随意的而又有啤酒的聚会场所。我们不喜欢饭店里的空调冷气和服务小姐那职业性的微笑,我们也不喜欢饭店里用电炉烤的羊肉串和价格翻了几倍的江鱼。我们是警察,我们是平民化的一群,我们在大街和小巷里才如鱼得水。我们当然很悲剧,悲剧对于任何一个平头百姓来说不是太寻常了吗?
于是大家都不理小徐。大学生还是幼稚,还是理想化。我们喝啤酒,我们用酒精舒缓我们紧张的神经。小徐摇摇头,悲天悯人地看着我们,说尽管我们是警察,可你们也不该如此浑浑噩噩。大毕今天不在,大毕要在他不会允许你们对我如此无理。
我们几个都笑了。我们知道离了婚的大毕在狂追小徐。于是,我们说,小徐啊,谁说咱派出所都是悲剧?你和大毕就是喜剧呀。小徐呸地啐我们一口,小脸儿似笑非笑:你们以为大毕得逞了吗?告诉你们,没门儿!
其实大毕的离婚也是一场悲剧,这悲剧其实是我们全体派出所民警的耻辱。没人同情大毕那风流老婆,仿佛她在我们每一个民警的脸上都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可也没人更深刻地理解大毕,没人知道当我们痛骂那女人时大毕心如刀绞。他爱她,在离婚之后很长时间里他仍然爱她。当时他下定决心终身不娶,他甚至暗暗希望那女人还会回心转意来求自己复婚。大毕就那样生活在自己的希望里,同时用近乎疯狂的工作填补自己的生活空间;再同时,他很不情愿地走马灯似的见女朋友。
那一段时间他就是这样矛盾地生活着。其实这矛盾也是合理的。大毕是个优秀的社区民警,他在他的社区里有着极好的口碑,那些熟悉他并且喜欢他的大爷大妈们不能容忍他打光棍,积极地为他介绍了各式各样的女人;而心地善良的大毕,为了不扫这些热心老人的兴只好装模作样地去约会,去见各色稀奇古怪的对象。
有位老姑娘是省柔道队转业的,在省监狱看犯人,体重约有二百斤,说话嗓音粗得像崔健唱歌。大毕心想她要是生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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