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云波

　　4.3心灵化的武侠

　　在心灵化的武侠中，虽仍充满刀光剑影，而小说运用了抒情的笔调，成为心灵的放飞。

　　武侠小说写的是刀光剑影之间的生死交关，在男人世界里，人们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就已经热血抛洒。可是，如果当侠士高蹈远遁，或者是有血火刀光之外的女人走过来，那么，一个英勇豪迈的侠士，会否为此稍作停留，而复苏人类的美好天性、放飞人类的理想心灵呢？

　　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杨叛的《天岚石语》选取的地理背景，是根本就不曾有过的天岚州。成为剑士是每个天岚青年的梦想，涯的“梵天剑”有了灵，战胜了石龙，实现了他的第一个梦想。伏青山脚，星宿海上，夜空中密布繁星，繁星下是盖满瑰丽的石头的大地。他奉命迎接遣嫁的公主，在这里宿营：

　　凤凰血，鼎宝石，含香坠，苦玉，琢兰镶翠，碧虫条，西晚石，一边星，无忧雪……这是一片石的海洋。不，在公主的心里，也许真的是星的海洋。一颗颗石子被她用欢快的笑声穿成一串长长的五彩的项链，照亮了两人的旅程。那天，二人在星宿海的中心夜宿。

　　“听说……”公主仰望着夜空点点的繁星道，“当初大地之主从安和他的心上人风晴就是由这里进入这片古大陆的。”

　　“是啊，我也听过这传说。”

　　“当时风晴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在这里给她的爱人奏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曲。”

　　“是《风逝云栖》吧？”

　　“是啊，《风逝云栖》……好悲伤的一曲。”公主喃喃道，“听说，当时天际划过了千年难遇的流星雨……”

　　他们在这里找到了最为珍贵的枫枞之心，然而，据说它的石语是“离别”。第三天的清晨，在穆帅牵着公主的手走向婚礼的高台时，面对着千万大军，他和穆帅决斗，他胜利了。是枫枞之心保佑了他，帮助了他，他这才明白枫枞之心的石语并非离别：

　　“你看，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缠心石，它的石语是有缘相见；丝丹晚，它的石语是无限感激；月尾紫，它的石语是心心相印；它们都被穆帅的剑气粉碎了，可他却无法粉碎这最后的一颗石头。枫枞之心传说是大地之主从安在为他的心上人风晴哭泣时所流的眼泪化成的，奇怪的是，脆弱的眼泪却结成了大地上最坚硬的宝石。还有，它的石语不是离别……”涯深深地凝望着公主，公主也深深地凝望着他，两人仿佛要永生永世地望下去一样。“……而是，此情不渝……”

　　这篇小说也是网友们谈论较多的话题之一，武侠版编者把它作为新栏目“幻灵游侠”的开篇，但是它的魅力，显然并非“编者按”所提到的《风姿物语》、《大剑师传奇》、《众神故事》的“奇幻” ，而是以一个武侠的框架写了众多神奇美丽的意象、一份神奇浪漫的爱情。无数的美丽的石，是无数有灵的心，传说中天地之心与故事里男女之心的交会，铸成一个美丽的心灵的放飞。

　　不独“幻灵游侠”如此，萧如瑟的《五十弦》在一个虚拟的杜、纪两国大战的历史背景里，写了一个很现实的话题。杜国守将知正武全家殉难，但他不要他的小女儿知念去死，在他那本被纪国主帅、靖西王纪震奉为圭臬的《驰骋执论》中，序言里有一段被删去了的文字：“护民为重，护国为轻。世间本无正统王朝，惟有黎民代代生息。使天下安乐平靖者，不问族类身世，皆是明君。” 知念自己选择做了肃州的第一名妓。正如古龙所说“名妓如名侠” ，知念不是用常情和常理可以揣度的。在接下来的纪国内部纷争中，知念为了保护纪震，在纪震要立她为妃的时候，她选择了死。她期望着，纪震将会早点统一天下，换来那黎民百姓的安宁。作品发表后，好评如潮，如说“是另一种滋味的《战争与和平》”，如说“美女江湖里笔力思想与构思当属第一人”；也有人对此提出批评，质疑纪震能否成为一个好皇帝，一统天下是否就有了和平 (《寻秦记》就探讨过这个问题，结果答案是否定的)，等等。

　　平心而论，如果要说作品的思想意境，知念的境界，远远不如30年前《鹿鼎记》里韦小宝的选择，而且韦小宝选择康熙，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知念则还只是一个早熟的小女孩对未来的幻想。知念的死，或许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罢，因为要杀纪震而微服前来的纪国小皇帝纪霆，化名的倜傥公子黄若芃，竟然爱上了知念，而知念也爱上了他。纪霆被杀，她是否为了殉情？至少，萧如瑟自己是这样说的：“不能跟他同生，就跟他同饮一杯毒酒，随他去赴黄泉好了。”

　　血沃中原肥劲草，寒凝大地发春华。

　　英雄多故谋夫病，泪洒崇陵噪暮鸦。

　　鲁迅的这首《无题》，我想，才是我所读到的《五十弦》的真意，不管作者是否曾经这样想过。“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那是金戈铁马；“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度思华年”，那是迷茫凄离。由传统文化积淀下来的“五十弦”意象，正是这样一种情绪的浸渍，渐渐散开：

　　冬夏轮回。多少年以后，这城早晚会没有了人烟，没有了灯火，什么也没有，只留下这亘古的夕照与苍凉的平原。只是，不管天荒地老，这血沃的原野上，明年新酿的“万仞长”，怕会分外地芳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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