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泽群

　　第四章

　　1

　　专辑《感恩的心》第二波卖过去之后，也就到了“呐喊”公司年终分红的时候了。

　　按“公司法”留了一定的发展基金以外，鲁伊娆按股分了十七万三千多元；再加上走穴中她是头份提成，总共算下来，她居然拿了二十九万六千多块钱。不光她吓了一大跳，连她的爸爸、妈妈也都吓了一大跳。世道就这么变了……两位老教师一年的工资，还不抵女儿分红的零头。那是一千九百九十一年，一位高级教师的工资还不到二百元呀！似乎这会儿他们明白了，娆娆当时作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毫无道理可取。

　　鲁伊娆把二十五万交给了母亲，自己留在手上也将近五万元的现款。母亲不解，问她，娆娆，你怎么要这么多的钱？鲁伊娆一笑说，妈耶，我现在开销大了么。其实，鲁伊娆只是想选一件贵重的礼物，送给她心仪的倪胜。可她思来想去，却不知道送件什么东西给倪胜。于是，她就去套秦可儿，问表姐给陈旭送了点儿什么？秦可儿说，送他什么？他从头到脚都是我包装的，从内衣到领带、到手包。鲁伊娆灵机一动，想起若是送倪胜一个名牌手包，倒是很品位的。于是，她跑遍省城，选了一款有十一个各式口袋的软羊皮手包，挂了电话，约倪胜喝咖啡。

　　仍是在那个红烛摇摇的雅座间，倪胜接过那款式新颖的手包，眼睛一亮，却又暗了下来说，娆娆，你要开始犯错误了。

　　鲁伊娆不解，问，倪哥，我怎么要犯错误了？

　　倪胜说，你在恋爱。

　　鲁伊娆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却强辩道，谁恋爱了？我爱上谁了？你说。你说。

　　倪胜却笑着说，你爱上谁了你心里最清楚。还用我说？但是，一个真正要成大事业者，其实是不能够恋爱的。或者说，是不能够动真情的。真情总是出错误。

　　鲁伊娆便不再说话，埋下睫毛长长的眼睛，只看着眼前的咖啡杯。心里却对倪胜充满钦敬与依恋。

　　倪胜看着鲁伊娆那一副小鸟依人却又不作声的样子，心里泛起了无限柔情———谁能不喜欢这样一个美丽且能歌善舞、又弹得一手好吉他的妙龄女孩啊———倪胜心里却清楚，这女孩不会真正成为他的永爱。她还年轻，未经世事，一旦她懂得了自己的力量，连倪胜也驾驭不了这个头上身后有着大光环的女孩子。而他最好的结局，恰恰是一直做她的前进路上的丹柯，举一支火把，为她照路。于是，倪胜轻轻地说，娆娆，如果你真肯认我做个哥哥，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

　　鲁伊娆说，倪哥，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哥哥呀？

　　倪胜摇摇头说，不是这种哥哥，是真正的亲人般的哥哥。他伸出手，对着鲁伊娆说，认，你就握住它；不认，你就别握。

　　鲁伊娆看看倪胜，看看他的眼睛，那眼睛里，正有两朵火花熠熠地亮。她毫不犹疑地握住了倪胜的手，动情地捏了捏。

　　倪胜回她一握，笑了，说，这可和发了誓一样，我和你，都要认真的。

　　鲁伊娆用力地点了点头。

　　倪胜说，你十九岁，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大你十三岁吧？我十九岁，不，应该说是十八岁那年，爱上了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一位漂亮的眼科大夫。细节不和你多说了，反正是因为眼睛受伤，我住院，她是我的主治大夫。我真是觉得她漂亮啊———当然，那会儿只能用一只眼看她———你别笑，她是真正的漂亮。如果说，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打动，大约就是那男人的智慧与成熟。而一个男孩子被一个女人打动，大概应该是漂亮加上也是成熟。是晚上，她值班，她要给我查眼睛。在暗室里，她靠近我，一种逼人的气息。几乎没有什么过渡，她就抱住了我，引我上了床……那是什么时代？人们是什么观念？可是，我就疯了一样地爱上她了，甚至，我眼睛好了都不肯出院。她是个成熟的女人，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初恋的代价吗？一颗心被爱情撕得粉粉地碎！然后，自己用血、用泪、用血用泪沾和着泥土与污垢，自己慢慢地黏合，慢慢地让它不痛。娆娆，你能听懂吗？

　　鲁伊娆用力地点了点头。

　　倪胜竖起一根手指，我告诉过你的表姐和陈旭，你与他们不同。你有远大前程，你不会仅仅是一个歌星。

　　鲁伊娆焦急地问，那？那个你的初恋哪？为什么？……

　　倪胜叹了一口气说，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位副省长的太太，她的婚姻，是一笔交易。权与色的交易。她去美国进修，一去不回头。

　　鲁伊娆尖锐地说，在那位副省长那里寻找机会，在你这里寻找爱情？

　　不。寻找快乐。倪胜更尖锐地回答。我当时多年轻，多痴情？别忘了，她大我十五岁。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对坐，望着那一支红烛……

　　出了门，鲁伊娆不由得就挽住了倪胜的胳膊，走到第一丛树影下，她抬起头来，倪胜揽住她纤柔的腰肢，把一个吻，压在她湿漉漉的唇上。他们吻了很久很久，很热烈，很深情。

　　鲁伊娆问，你真的会做我的哥哥吗？

　　倪胜笑了，紧紧地揽住她说，真的。是哥哥，亲哥哥。

　　鲁伊娆再问，有这样做哥哥的吗？

　　倪胜笑了，说，有。我就是这样的哥哥……

　　一年多在这个圈子里的耳濡目染，天天看着陈旭和秦可儿这种不需结婚证书的婚姻，鲁伊娆似乎没有一丝儿把自己的初吻就这样交给了倪胜的遗憾。她很自然地上了倪胜的车，到了倪胜独居的屋子，倪胜和她把所有衣服都脱了，在暖烘烘的“小太阳电热器”暧昧的光照下，倪胜几乎用了所有的温情与技巧，从鲁伊娆的美丽的脚到头发梢儿，倾尽了自己的爱情，唯独鲁伊娆最渴望也期望着的那件事儿，倪胜却始终没做。

　　鲁伊娆已被倪胜的爱抚挑逗得激情难抑，她紧紧地抱住倪胜，把一个又一个的吻献给这让她魂飞魄动的“哥哥”，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我？

　　倪胜却一边亲吻她抚爱她一边说，娆娆，能给的我都给了，只是这事儿不能做。其实，这就很好，一样的。

　　不，不一样。我知道的，不一样。我要你。

　　倪胜却认真地说，那不行，我不能做。

　　你不爱我？

　　胡说。现在……难道不是爱？

　　不是。我要你。我一定要要。

　　倪胜却说，不行。正因为我爱你，我才应该真正的爱护你。有一天，你会懂得。你静一静，静一静就好了。

　　不么，我没法安静了。

　　你必须静下来。娆娆，你会明白的。有一天……你会明白。

　　他们几乎一夜没睡。他们亲吻、爱抚、热情洋溢。但是鲁伊娆一直渴望的事情，倪胜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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