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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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都懂得或是知道，资本原始积累沾满了淋漓鲜血。但也许没人注意到，马克思还有一些论述，虽然不被推崇为经典却是真正的“经典”，即资本原始积累，大多都是在无序状态或是规则绝对不完善的情况下发生、发展的。

　　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过程里，谁先摸着“石头”，谁也许就会比别人更早地成功。

　　凯旋房地产有限公司，就在鲁伊娆和倪胜这一对黄金搭档的不断先摸着了“石头”中，不断地发展壮大着。他们就使用(拟或是利用)鲁伊娆已有的知名度，瞅准了中国各项制度与各种规则的极不完善，在一个规则、一个规则的空当里，以三百亩土地为抵押，从四家国有银行里重复贷款二千四百多万，他们买地、建房、卖地、卖房……抵押、贷款、还息、再贷……入股、兼并、收买、合资……驴打滚似的把一个空壳公司做成了有房子、有地、有车队、有实业、有广告公司的真正的凯旋集团。富姐鲁伊娆已不止是在省城、乃至于在北半个中国都赫赫有名。慕名而至、揣着资金想和凯旋集团合作的大的小的真的假的企业家纷至沓来，倪胜让鲁伊娆仔细地选择了几家媒体的小记者、大总编，有张有弛地保持着对凯旋集团的良性宣传；同时，更让鲁伊娆注意，谨慎低调地保持着和政府、和有关部门、有关领导的良好关系。

　　钱越多了，越得说没钱。但行头、排场却绝对不能凑合。商场上讲的就是这个。倪胜总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叮嘱鲁伊娆。

　　你哪？你怎么总是那么一副小车司机的样子？鲁伊娆问倪胜，而且，从来也不和我一起出头露面？我都开宝马了，你还开那辆旧本田。

　　倪胜便笑了，行了行了，都告诉你一百遍了，你是牌子，我是支架；只要牌子漂亮，没有人会关心支架是什么材料做的。记住，你是董事长兼总经理，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偏不。买钻戒还讲究那盒子要漂亮哪。

　　倪胜却笑了：可是，我不是盛钻戒的装饰盒子，我是帮你把钻戒戴在你手指上的那只“手”。

　　每当这时候，鲁伊娆就无话了。她知道倪胜是对的。当年，关于“凯旋庄园”的开发建设，那是彻底让鲁伊娆知道倪胜才是市场经济的真正行家里手真正的大赢家———

　　地也买了，款也贷出来了，依鲁伊娆的意思，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开始盖山庄了，倪胜却说，地有了，钱有了，盖却得选个日子。鲁伊娆说，倪哥，你还迷信？倪胜却又笑了，不迷信，但你看看现在的报道，南巡热还没过去哪。依我看，这热，再热不了几个月了，温度还得降下来，1984年———那时候你还小———就是例子。温度一降，机会才会出现。那时候，那些把建材已经批量生产出来的伙计，就找不着买家了；他们降价销售的日子，就是“凯旋”奠基开发的时候。鲁伊娆将信将疑，市场却按着倪胜预计的那样，骤热的已开始冷了、沸腾的已经平静了，建材市场进入了比南巡之前还要清冷的“晾盘”周期；许多在做别墅区的房地产商把盖成的、未盖成的、上了瓦的、未上瓦的、起了架子的全撂在那儿。凯旋却在一周内天天随报送出大量广告，宣布他们将在南郊秃岭山一带拓建商住经济公寓庄园。广告文案及那蛊惑人心的广告词，全出自倪胜之手。那种创意、那种震撼、那种宣传让省城的所有房地产公司都大吃一惊。第一天的随报广告在四开的白纸上只有一句话：最便宜的好房子来了！！！后面的三个惊叹号如三个重型炸弹。用这么大的篇幅只写这么几个字儿，让人着实吃惊、印象深刻。仔细看，才发现页尾压了一行小字：凯旋房地产有限公司。联系电话：×××××××；传真：××××××××。第二天的四开白纸上仍是一句话：秃岭山将变作“凯旋山庄”……红字后面的六点删节号却变作翠绿色了。再仔细看，仍在页尾压了一行小字：凯旋房地产有限公司，联系电话：××××××；传真：×××××××。第三天的随报广告却变作彩色的“凯旋山庄效果图”、“房型图”，还列举了选择“凯旋山庄”的N个理由……以后的四天里，画面一切不变，但N个理由的答辩却日趋白热化……有问、有答；有说、有辩；最重要的一条建议也出现在画面上，如果现在就投资预定房子(也即买楼花)，将会节省多少多少钱。

　　这一番造势，在省城引起了轰动效应。

　　最先启动的并不是来买楼花的顾客，而是那些建筑材料商，他们打电话、发传真、亲自登门拜访……只有一个目的，请“凯旋”使用他们的材料。而当他们一旦知道，“凯旋”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他们心仪已久的著名主持人“伊娆”女士，则自己先矮了半截，自己把自己的价位定得很实际，同时愿意延后收款。接踵而至则是一些小有积蓄的百姓人家，他们对随报广告上关于N个理由的争辩已有自己的认识与定论、想法与看法，便也舍得先付三分之一的定金，等待开盘时的“先手效果”。

　　一切果真如倪胜事先对鲁伊娆所预计的那样，他们用别人的材料、别人的资金，盖起了产权在自己手里的“凯旋山庄”。奠基与开盘，市里、省里有关领导都来了，他们大大赞赏了为百姓着想、为政府解困的民用经济公寓商品房。

　　不是谁都能在这样一个底线上想的。

　　不是谁都能这样在市场经济中“赢”的。

　　不是谁都能把一切计算得精确无比天衣无缝的。

　　鲁伊娆对倪胜的佩服与钦敬五体投地。她不明白他怎么能在政府的市场经济的软肋上，种出真正的摇钱树？那可是南巡热过之后一个小小的低谷啊，许多人晕眩地发热后又一次迷惑啊。倪胜仍是那样一笑，对她把手指虚空里一指，这只是一个提前量。人生提前量。你没看见？××、×××、××××这些在第一次创业浪潮里站得住的、做大了的企业，都是用的这种办法。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提前。万事一个理。

　　说这事的时候，鲁伊娆正“回归原始”地在品一杯倪胜刚刚榨好的黄瓜汁，她扔了黄瓜汁，双臂搂定倪胜强劲的脖颈，把圆润且成熟的一对丰乳紧贴在倪胜的胸前，她热吻着倪胜呢喃着，倪哥。哥哥。亲哥哥。我一定要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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