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长春

　　小账簿

　　我家有个绿色封面的小账簿，专门记载着女儿住校后的各项开销。

　　在此之前，我们曾听过很多住校学生的家长，抱怨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大手大脚，不知珍惜父母的血汗。有的说，一个星期要带走一二百元；有的说，一个月要花掉十来张；有的甚至说，不计其数，反正一开口你就得满足他……

　　女儿没住校的时候，花钱就很大方。春节期间亲戚朋友们给的压岁钱，不管多少从没攒下过。除了一小部分陆陆续续地买了零嘴吃外，大多数都为同学和玩伴买纪念品了。当然，一年到头她也会源源不断地收到不少纪念品。望着那些她送出去和收回来的价格不菲、又毫无意义的变形金刚、仿真娃娃、电动狗熊们，我们常常心痛不已也不止一次地批评过她。有来有往虽是人之常情君子之道，可尚无自立能力的孩子之间有必要如此频繁地来往吗？但她依然我行我素没见有什么收敛。

　　这个小账簿建立的初衷，本没想达到什么目的。“将”在家军令都拒不接受，何况在外乎？只是想让她清楚每月自己到底消费了多少钱，我们也不想做个心中无数的糊涂家长。

　　谁知道，竟无心插柳柳成阴了。

　　女儿一个礼拜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饶有兴趣地看看那个小账簿。一开始我们认为她是出于一种好奇心，渐渐地却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变化。不仅很少向我们开口要钱给同学和朋友买这个那个了，而且伙食费也直线下降，由原来的每月300余元猛然降到了不足200元。

　　我们怕她只顾省钱，影响发育。就严肃地告诫她，其他方面可以节约，饮食是万万不可糊弄的。她说，你们放心吧，我比以前吃得还好了。原来在她的建议下，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把饭票放到了一起，每顿都保证荤荤素素地吃上四五个菜。营养变得丰富多彩了，也有效地控制了开支。最后，她很纳闷地问我们，你们说怪不怪？从打有了这个小账本，我就觉得行动有了准则，人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实际，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一解的，为什么又吵又骂都没解决的问题，一本小小的账簿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呢？

　　后来，我终于在《卡尔威特的教育》一书中得到了一些启发。

　　老卡尔威特在培养儿子———十九世纪德国著名天才小卡尔威特的善行时，就曾别出心裁地为他装订过一个《行为录》，把他做的每一件好事都认认真真地记载在上面。起先，老卡尔威特只是想作为纪念永远留下来，不料却给小卡尔威特极大的鼓励，常常为自己的行为能上《行为录》兴奋不已，从此善事也就一个接一个地做了下去。在此期间，老卡尔威特丝毫没给儿子物质奖励，而小卡尔威特仍乐此不疲，而且越做劲头越足。

　　在这篇文章里老卡尔威特虽然没说这是孩子的一种什么心理，但我却从中悟到：上进心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只要做父母的巧妙地给他设计一把行为的尺子，他就会按照尺寸去做。

　　实践证明：世界上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好的教育方法。

　　墙上的画

　　根兄去给巧云送换季的衣服，两个人正在客厅里唠得热火朝天，一直对巧云怀有敌意的小主人弗兰克，故意把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大，以干扰她们的谈兴。电视声惊醒了正在楼上睡觉的另一个小主人———不满周岁的米尼。于是，巧云和根兄风风火火地去哄米尼。米尼刚刚进入梦乡，弗兰克又在楼下惹了祸。雪白的墙壁，被他涂得一塌糊涂。

　　惊慌失措的巧云一边发疯地去抢弗兰克的蜡笔，一边和根兄商量如何采取补救措施。就在这时候，女主人莫尔太太回来了。

　　巧云战战兢兢地刚想向她说明原因赔礼道歉，没想到弗兰克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跟他妈妈说巧云剥夺了他画画的权利。

　　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涂鸦，令我惊讶的是，一向干净得有些洁癖的莫尔太太，没有暴跳如雷地谴责巧云的失职，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怪罪儿子的胡来，而是微笑地把双手一摊对巧云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随即又温柔地蹲在地上抚摩着弗兰克的头鼓励道，你画得很好，很好！如果坚持下去将来有一天会成为毕加索和凡高的，不过，以后画画最好还是画在纸上，你画在墙上让妈妈怎样给你收藏啊？

　　弗兰克点点头高兴地跑出去玩了。

　　巧云一颗高高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根兄回到家后，把这件事跟丈夫小六子说了。憨厚得似乎不笑不说话的小六子，突然板起面孔愤愤地说，这个讨厌的弗兰克要是到咱们家乱涂乱画，我非揍扁他不可。

　　尽管这是电视剧《涉外保姆》中的一个情节，小六子的话也代表了中国大多数家长的心声。

　　记得我女儿三四岁的时候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事。

　　有一天中午我下班回家，发现她正坐在地上委屈地大哭，身旁有好几个破碎的鸡蛋。妻子的奶奶向我解释说，让我把她给打了，你看这孩子多能祸害人，一眼没照顾到就把鸡蛋摔坏了这些。女儿自从出生就由妻子的奶奶看护，平时对她娇惯得恨不得含在嘴里，此时竟然对她大打出手可见其愤怒的程度。那时候薪水微薄物资也匮乏，鸡蛋可以说是家庭的奢侈品了，一个月也吃不上几斤。望着那些摊在地上覆水难收的蛋黄蛋青们我也非常心疼，便厉声责备她为什么这样不懂事？

　　许久，女儿边哭边申辩道，你不是说小鸡是鸡蛋孵的吗？我就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鸡。

　　那是几天前我领着她到农贸市场去玩。她对市场上出售的被小贩子们涂得红红绿绿的鸡雏非常喜欢，边赖在它们身边不肯走，边问我这些小鸡是从哪里来的。我随口说了一句是鸡蛋孵的。谁知她几天来不但没有忘记这句话，今天还击石破卵问起究竟来了。

　　按理说这时候做爸爸的要耐心地告诉她，鸡蛋要想孵出小鸡，首先公鸡母鸡必须结合，其次还要有适宜的温度，以满足她的求知欲。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心里始终心疼那几个鸡蛋，紧接着又严肃地把她教训了一顿。

　　现在，让我们再把话题转到这个电视剧中来。

　　就在小六子说要打扁弗兰克的时候，莫尔太太也正和巧云说这件事。

　　莫尔太太说，墙再漂亮弄脏了可以擦，实在不行还可以刷，如果挫伤了孩子的创造力，就永远无法弥补了。

　　她这句话，我想应该成为中国很多家长的座右铭。只要环顾一下周围就会发现，对孩子的创造力和求知欲持蛮横态度的，决不仅仅是剧中的小六子和生活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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