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回到家里就跟侯老师说不干了，这一下弄得侯老师挺意外，也挺被动，一个劲儿追问为什么。米粒儿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看孩子了。侯老师说：我们家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就跟我说，要是嫌工资低，咱们可以再商量。

　　米粒儿说：我什么也不嫌，就是想离开这里。我到这里是想脱离农村，过一过城市生活。城市是什么？就是一个孩子和家里的四堵墙吗？上午到院里转一圈儿，下午到院里转一

圈儿，这也叫城市生活吗？你就是再给我涨工资，我也不干了。

　　话说到这儿，侯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晚上跟曹老师一说，曹老师也觉得很意外。但他隐隐感觉到米粒儿是为什么，就不去劝她，只是心理上觉得很受打击。

　　他让侯老师在米粒儿走时多给一百块钱工钱，侯老师不干，说：她都不干了，我凭什么给她？他也就没有再跟侯老师争，只是心里觉得非常难受。因为他原本可以对米粒儿再好一点，可是他没有。

　　2

　　表姐的发廊叫青青发廊，表姐自然也叫青青。后来米粒儿问表姐，表姐笑着说：干咱们这一行都不用真名儿，青青是我瞎起的。你也给自己起一个名儿。米粒儿想，我为什么要再起名字，我就叫米粒儿。

　　有顾客问她你叫什么，她说：我姓米，叫米粒儿。顾客说你这个名字真好，冲你这个名字，下次我还来你这里。

　　青青发廊生意很好，米粒儿手艺也学得挺快。一个月后她就能给人理发、洗头；两个月就把干洗、头部按摩都拿下来了；剩下是全身按摩，米粒儿还没有学。青青让她学，她说：我先把头上的活儿学好了，再学别的。

　　青青发廊是个两层门脸儿，理发在楼下，按摩在楼上。平时米粒儿等人一般不到楼上去，她们上了楼，青青也不会给好脸色。有一次，米粒儿洗头膏没有了，她到楼上拿洗头膏，听见青青咯咯地笑，推开门，看见一个黑胖黑胖的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青青骑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摁着他的前胸。米粒儿脸倏地红了，她说我来拿洗头膏，青青说：没关系，进来拿吧。

　　米粒儿红着脸拿了东西，出去时扫了一眼，见青青只穿着很少的衣服，上身是一个细细吊带的米黄色小背心，两个奶子在里面鼓着，憋得好像要涌出来，下身是个小短裙，一半儿在那男人身上搭着。她出去时青青喊：给我把门关好了。米粒儿便关严了门，她这才知道，楼上的按摩是很有内容的。

　　她想，难怪青青不让刘翠霞来，原来发廊里是干这个的。想到这儿她有点儿看不起青青，也有些恨她。青青从楼上下来，她耷拉着脸带理不理。青青说：你今天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没意思。

　　青青沉着脸说：看孩子有意思，你回去看孩子吧。

　　她说：都没意思，我觉得活着就没意思。

　　青青说：那你就死，死了就有意思了。

　　她是个灵醒女孩儿，看出青青生了气，扑哧一下笑了，搂着青青的肩膀说：我的好青姐，你真想让我死呀？我死了你不想我？

　　青青说：想你，想吃了你。说完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