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元举 康锦达

　　他的18年代表生涯中，提写了近千个建议和议案，还有批评和意见等。涉及面之广之深，创造了当今人民代表之最。他的提案大到城市发展、经济建设、科技文化教育、立法等 ，还有人命关天的事情。诸如五爱市场管理，张学良公馆保护，学校周围环境清理。有一个桥梁拆修方案他听说极不合理，还将花去两个亿人民币，他便立刻前往调查，随后写出提案，及时阻止了这项工程，为国家节省了二亿元。

　　辽宁省人大常委会人事代表选举工作委员会举办的《代表之声》2002年的第二期简报上，刊出冯有为等人的提案《关于林盛煤矿采煤造成高力屯村地表下陷房屋受损危及生命及财产安全的紧急建议》；2004年11月23日的《代表之声》又刊出《关于彻底解决高力屯村地表下沉问题的建议》。两年前的头一个方案中写道：“通过调查了解，代表感到高力屯村的沉陷问题非常严重，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危在旦夕，解决高力屯村的问题迫在眉睫，省政府责任重于泰山。为此，代表联名提出紧急建议。”“第一，请省委主要领导深入高力屯村调查了解情况，据了解迄今为止到高力屯村实地调查的省政府最大的领导是经贸委的一个副处长……”就是这样的紧急提案被搁置两年。如果一旦塌陷岂不又是一出矿难吗？

　　两年后的今天，提案写道：“早在两年多以前，在上届人代会期间，就曾由代表紧急呼吁，省人大常委会为此还印发了《代表之声》，向省主要领导反映过，当时省政府有关部门也曾向代表明确答复。时隔两年多，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变得更为严重。这种书面应付代表建议，不解决问题的作法，代表们很不满意。”冯有为们郑重地继续地再次提出建议。这一次总算奏效了，一个月零五天时，副省长刘国强有五条具体批示。但这个批示最终结果会不会圆满，也还难说。

　　老冯的近千个大大小小方案中，有很多是居民的生活琐事。厕所问题他视为大事：公园开放了，是为了方便老百姓，但是公园里的厕所却收费，费用不比公园门票便宜，这怎么能方便老百姓呢？他准确调查掌握了307个收费厕所，他提案的效果是，其中有9个厕所改为免费了。9个与298个之比，他任重而道远呀！他在面对媒体时，气宇轩昂地说：“人家天安门五星级厕所都不收费，可我们的厕所却收费！”

　　还有煤气设备维修费，因他的提案，终被取消。

　　还有修锁的人将老百姓家的门打开，将“锁王广告”张贴到人家屋里，导致老百姓惊恐万分。于是，老冯写提案，要求有关部门管住“锁王”，给“锁王”上锁。

　　冯代表还在不断撰写文章。他给全国人大写了文章，那是份司法建议，题为《废除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暂行条例》。这个暂行条例是1987年颁布的，却持续到了现在。尤其在东北，“投机倒把”是什么？怎么来看投机倒把？这简直太滞后于时代了。可惜的是他写出去的文章，至今未得到答复。不过，新年伊始，他却欣喜地从《光明日报》《人民检察报》《检察日报》看到好几篇文章，与他一年前提出的意见与观点完全一样。

　　最能体现冯有为价值的是与慕绥新最激烈的一次正面交锋。那是在人代会上，他义正辞严地质问慕绥新要转让沈阳动物园26万平方米绿地的事情。慕绥新也是身材高大，而且面孔板起时十分凌厉。有次电视中播放记者现场拍他义务献血时，记者问他紧不紧张，只这一句话把他问火了，便厉声反击：“你紧张！”灼灼逼人的慕大人，还从未领略过像冯有为这样敢于当面蔑视他权威的茬儿。他喷出怒火的两眼却也填满困惑，他不明白这个小个子代表为何与他这么过不去。更不明白他身上何以有着异乎寻常的自信与坚毅。

　　冯有为说：他是学物理的，是搞自然科学的。本来不懂法，是后来才学的法。而慕绥新还做过政法委书记，但他是不懂法的政法委书记。慕绥新当市长时，有人捧他是清华大学建筑系毕业的，说他是懂建筑的市长。事实上呢？他既不是建筑系的，更不懂建筑。而不懂什么却被人捧成了懂什么的领导，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一个人只要一当上领导，似乎就一懂百懂，一通百通了。这是当官者的自我虚荣所致还是捧臭脚的人太多所为？其实，如果不是这么多捧臭脚的人，慕绥新也不会那么霸气冲天的，当然也不至于跌得如此之惨。

　　冯有为最具魅力的镜头是在2000年的沈阳市十二届人大第三次联团审议大会上的发言。会议对发言者只限15分钟，可他却讲了足足40分钟。他穿着蓝色西装，洁白衬衫，头一次见他那么衣着考究。他语锋犀利，他说到法院有位姓阎的人，对老百姓非常冷酷毫无同情心，老百姓管他叫活阎王，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那么重要的岗位上呢？他还列举了大量的翔实的司法不公、司法腐败的例子，声情并茂，极具震撼性。他的发言不时被代表们的掌声打断。这时候，冯有为像首长作报告。据说，正是冯有为的这一次向司法部门的“炮轰”，才导致了那次震动全国的沈阳市法院工作报告在人代会上未获通过的事件。

　　冯有为口才极好，他也非常善讲。特别是在人代会上，他是非常希望能够得到讲话机会的，却常常得不到。1997年的沈阳人代会上，他就非常严肃地提出依法要求在大会上发言。他的这一要求，令大会主席团很犯难。其实，人家是不希望普通代表们发言的，而且还弄到大会上，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得体，呛了主要领导肺管子，那可不是小事情。于是，有人私下里做他的工作，希望他不要讲了。但是，他坚持不辍。于是，人家提出能不能看看他的发言稿。其实，就是要审查他的稿子。冯有为的答复是：“我依法不给看！”这使对方很尴尬。僵持半天，冯有为提出条件：如果大会能同意我发言，我就给你们看。这句话又将了大会一军。当时，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出面跟他商量：“冯代表，我们没有办法依法不同意你发言。不过，我们想先开个党委联络会，你可以畅所欲言。之后，再考虑大会发言。“这等于专门为老冯设立了一次预讲场合。那好吧，老冯精神一抖就上了会。这次会从晚上18点30分开始，一直讲了两个半小时。五大领导班子成员全都在场恭听。据有关方面报道：“大量的事实，论据，细致的调查报告、统计数据，尖锐的发问和痛心疾呼，语惊四座。”

　　但是，这个发言还是到此为止，最终没有搬到大会上去。

　　冯有为现在已经64岁了。他仍然在人民代表的岗位上。他的想法与做法是希望唤起更多代表起来为老百姓做事情。有的代表不爱做，有的不敢做，有些地方，居然有44%的代表，在五年任期内没有提过一个议案或建议，有的在五年的大小会议中没有发过一次言，甚至代表团都不认识这位代表！但是，中国要想进入法治文明，人大代表一定要率先进入。人大代表作为一个整体的形象如同山脉，只有同时隆起，民族的海拔才会升高的。

　　冯有为说他眼下最想做的工作有三个方面：一是普法；二是唤起更多代表站出来；三是撰写文章，多写些有分量的建议，从而尽早推进民主与法制的进程。

　　他认为中国的法制进程是需要一批开明人士，以人治的方式，推进民主和法制进程。这些年，他当代表，总感觉是在走钢丝似的。不摔下来就不错了，那是颇有一定风险的。所谓风险，无非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官方，一方面来自民间。来自官方嘛，就是弄不好他会从人大代表的舞台上掉下去；而来自民间嘛，就是他为受冤平民直言伸冤时，得罪了许多人，而这些人何曾不想对他实施报复？于是，公安局的领导送给他一根警棍，六千伏的。但他说他还没等使用，刚刚充好电就将自己电了一回。从此，他不再摆弄这个了。他当着许多观众的面说，我这身板，要用这个作武器，还不等于给对方提供武器吗？当然，他说这些话时，体现了一位正直老人的无私无畏精神。

　　老冯是个具有真知灼见的人。他智慧的光芒在他的提案或文章中随处可见：“在这里，我还特别要提出人大常委会必须接受人大代表的监督。人大常委会委员只占代表总数的十分之一到十五分之一，人大常委会的工作也存在工作不到位和超越权限工作两个方面的问题。我建议，人大常委会会议应扩大代表列席的范围，确保人大代表对常委会工作的知情权。”往下老冯说得更为尖锐：“对于必须由代表大会全体代表决定的事情，不能由常委会少数人决定。对于常委会任命的干部，事先应通过各种方式征求代表的意见。这样，才能防止少数干部‘带病’上岗，最终不仅病危下马，有的甚至还受到法律的制裁。我市的一些因违法乱纪被查处的政府组成人员，都是经过人大及其常委会选举或任命的。”

　　“推举人大代表一定要重视全面考核。在政治合格前提下，要特别注意有无参政议政能力。”

　　他接着说：“应严格控制现任政府领导岗位的干部在代表构成中的比例，这些领导干部既掌握一定的权力，又是被监督的对象，他们当选人大代表，既不利于本人充分行使代表职权，又不利于其他代表行使职权。官员代表比例趋高，势必影响人代会作用的发挥。”

　　“人代会开会时，不必警车开道，要努力实现人大代表与人民群众的零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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